微光集残存的核心成员，以及几位代表普通居民的长者，聚集在泉眼旁尚未完全修复的指挥室内。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硝烟和淡淡的绝望气息。
晁夜坐在主位，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异色的眼瞳却异常清明，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艾拉站在他身侧，眼中满是忧虑；陈则紧握着一份伤亡和物资清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两位群山之子萨满脸庞如同风干的岩石，刻满了凝重；陈星的虚拟影像在半空中静静悬浮，散发着稳定的微光。
没有寒暄，没有胜利的喜悦。晁夜直接切入主题，将地脉深处捕捉到的“深红回响”低语、裂空的警告、以及萨满们发现的“深红污染”情况，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众人。
“……情况就是这样。”晁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最多还有三十。三十后，一种以‘秩序’和‘生命’为食的宇宙级威胁，将抵达这里。微光集，是它预定的盛宴之一。”
死一般的寂静。
一位居民长者颤抖着开口：“……连……连之前那种‘净化’都扛过去了，这次……难道没有一点希望吗？”
“性质不同。”陈星的电子音平静地阐述着残酷的事实，“观察者的‘净化’是基于其逻辑的无差别格式化，我们可以通过‘藏锋’降低存在感来规避。但‘深红回响’是主动的猎食者，它对‘秩序’和‘生命’有着本能的渴望和追踪能力。我们的秩序场和泉眼，在它们感知中，如同黑暗中的火炬。藏匿的难度和风险，远超上次。”
“那我们……放弃微光集？迁徙？”陈的声音干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废土上迁徙意味着什么——无尽的危险、资源匮乏、以及可能将灾难引向其他无辜者，更别提他们之中还有大量伤员和老弱妇孺。
“迁徙，生存几率低于百分之十。并且，指挥官身上强烈的秩序与归墟烙印，极有可能成为持续的‘信标’，将威胁引向新的避难所。”陈星再次给出冰冷的数据。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固守是等死，迁徙是送死，似乎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了。
就在这时，晁夜缓缓抬起了手，指向集外某个方向。
“还有第三条路。”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道空间皱褶。”
众人一愣。
“星语者用它来去，裂空建议我们利用它。它通往一个未知的、可能远离此方位面的时空。”晁夜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意味着风险，巨大的风险。我们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可能是生机，也可能是比深红回响更恐怖的绝境。穿越过程本身也可能充满未知的危险。”
他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这个信息，然后继续道：
“但，这是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让我们彻底摆脱当前死局的选择。不是躲避，而是离开这个棋盘。”
指挥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多了一丝挣扎和权衡。
“我们能……所有人都过去吗？”艾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确定。”晁夜摇头，“我对那道皱褶的了解还很有限。它可能极不稳定，无法承受大规模穿越。可能需要筛选，甚至……只能过去一部分人。”
这话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饶心上。筛选？放弃一部分人？
“我反对！”一位脾气火爆的战士代表勐地站起，“抛弃同伴？那我们和那些掠夺者有什么区别？我们坚守微光集的意义又在哪里？！”
“留下，所有人都可能死！”另一位负责后勤的长者反驳，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孙子才三岁！难道要让他也……”
分歧出现了。是坚守到最后一刻，保留微光集的尊严与完整，哪怕共同赴死？还是冒险一搏，寻求渺茫的生机，但可能意味着艰难的抉择和部分饶牺牲？
争论声渐渐响起，绝望与希望，责任与私心，在狭的指挥室内激烈碰撞。
晁夜没有阻止他们，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个决定必须由大家共同做出，至少，要让他们表达出自己的声音。
许久，争论声渐渐平息，所有饶目光再次聚焦到晁夜身上。
他缓缓站起身，身体依旧虚弱，但脊梁挺得笔直。
“我明白大家的顾虑和痛苦。”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没有一条路是轻松的。坚守，意味着我们可能共同见证微光集的终末。迁徙，前途未卜，希望渺茫。探索裂隙，同样是巨大的未知。”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做出选择。”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坚定、或迷茫、或痛苦的脸，“但我提议：我们双线并校”
“首先，尽全力修复微光集，加固防御，同时由陈星和萨满们继续研究地脉，寻找任何可能抵御或干扰深红回响的方法。这是我们作为家园守护者的责任，也是为所有人争取时间的底线。”
“其次，由我主导，组建一支精干的队，对空间皱褶进行更深入的探索和稳定性测试。我们需要知道，它是否真的可行，能承载多少人，对面又是什么情况。”
“在获得足够的信息之前，我们不放弃任何一条路。在最终时刻来临前，我们将根据探索结果和实际情况，由全体成员共同投票，决定微光集的最终命运。”
这个提议，既没有盲目乐观，也没有彻底放弃，而是在绝境中，尽可能地争取主动，保留所有可能的选择。
指挥室内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沉默中多了一丝思考，一丝……被重新点燃的微弱火种。
最终，艾拉第一个举手：“我同意。”
陈深吸一口气，也举起了手：“同意。”
两位萨满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陈星的影像闪烁了一下：“附议。”
接着，是更多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坚定：
“同意……”
“试试看吧……”
“总不能……真的等死……”
希望，从来不是确定的光明，而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勇气。
决议通过。
微光集，这台伤痕累累的机器，再次开始了超负荷的运转。一部分人全力投入修复和防御，另一部分人，则开始为那通往未知的裂隙探索，做准备。
而晁夜，在稍稍恢复了一丝力量后，再次来到了那道灰白色的空间皱褶前。
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也更加危险——不仅要再次打开它，更要尝试……稳定它，并初步探明对面的情况。
他的左眼，秩序之华缓缓流转；他的右眼，归墟的黑暗深处，一丝对空间的独特感知正在苏醒。
未知的旅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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