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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棹碧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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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玄鸟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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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国的图腾在烈火中扭曲变形时,

商汤感到肩头那枚“得专征伐”的青铜圆环变得灼热滚烫。

这烫是葛伯头颅在祭火里煎熬溅出的油脂星,

还是夏王朝在亳城空投下的无形烙铁?

……

风息谷两侧的黄土山丘连绵起伏,仿佛无数沉默的巨兽伏卧大地,用它们千百万年的沉静,冷冷俯视着谷底刚刚上演的血色喧嚣。厮杀声已如退潮般微弱下去,不再有震耳欲聋的狂啸,只余零星的、金属与骨骼沉闷的磕碰,以及短促得来不及呼完便即断绝的惨叫呻吟。空气凝重得如同一块吸饱了血的破布,铁锈味混杂着刺鼻的汗臭、新鲜刨出的黄土腥气,以及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冰冷粘稠的死亡味道——那是无数生命在顷刻间被撕裂、被踩踏后爆开的血浆凝聚成的气味。这气味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还能喘息的胸膛上,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

商汤独立于一处微微高起的碎石丘。脚下的血泥黏腻厚重,随着他轻微的碾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吧唧”声,渗透了他简陋的麻布绑腿,带来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他身上那件临时充当甲擘用几层厚硬鞣革粗粗缀成的“战袍”,早已被葛国人黑褐色的粘稠血浆和他自己的汗水泥泞浸透、糟污。破损处尤为狰狞,几处被青铜剑刃砍劈出的裂口,边缘的麻线和葛布纤维向外翻卷、断裂,露出底下皮开肉绽、渗出暗红血水的擦痕,与凝固的黑褐色血浆搅在一处,如同一块被彻底蹂躏过的破布。

汤对此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如同最老练凶悍的鹰隼,在弥漫着血腥薄雾的战场上扫过。那双眼睛深邃锐利,里面沉淀着只有经受过血与火无数次淬炼才能拥有的沉凝,此刻更覆盖着一层近乎实质的冰冷。谷底一片狼藉,死亡的沉默已经开始大面积取代了混乱。象征着葛国残存权威的那面粗陋图腾旗——由一块染着不知名兽血的破麻布草草制成——正被几个精疲力尽但眼神亢奋的商国战士用力踏在脚下。它深陷在由血水、粪便和被践踏成浆的尸体碎片搅拌成的泥泞之中,泥污裹着它,使它变成一块毫无尊严的脏布。

大批幸存的葛国士兵被驱赶着,集中在谷地西侧靠近那处已被砸毁、只剩下半截焦黑土墙的祭坛残垣前。他们大多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麻木的恐惧或彻底的空洞,像一群吓破胆的羊,顺从甚至近乎呆滞地蹲伏下去。手中的武器早已丢弃,那些笨拙的石矛、边缘磨痕斑驳的骨匕,散乱一地。他们裸露在残破葛布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着,带动着铁环撞击的微响,仿佛秋风中最无助的枯草。

然而,在谷地靠近东侧缓坡之下,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却爆发出截然相反的、濒临绝境的疯狂嘶吼!那是葛国最后也是最绝望的核心!约莫一两百名衣甲相对完整、手握闪耀冷光的青铜短剑的葛国贵族武士,正背靠着背,组成一个绝望的刺猬阵。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有人腹部浸透暗红的血,有人步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全靠身旁战友用身体死死顶着。但一股混杂着绝望、古老血誓、以及对彻底沦为奴隶的恐惧所催生出的凶蛮戾气,仍在支撑着他们。他们嘶吼着葛国古老而艰涩的土语,声音凄厉狂野如同濒死的野兽。手中滴着血和脑浆混合物的短剑凶狠地挥砍、突刺,一次次向着试图收缩包围圈的商国长矛方阵扑去!

“铛啷!嘭!噗嗤——!”

短剑劈砍在商国战士仓促举起的、用粗厚原木拼成的木盾上,发出沉重的钝响,沉重的力道震得持盾者手臂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短促的撞击间隙中,更为刺耳的是利刃切开皮肉、斩断骨骼的声音,随即伴着一两声戛然而止的惨叫,便宣告又一个鲜活生命在刀锋下变成凉卧的尸骸。双方的每一次碰撞都极其短暂却无比惨烈,如同用钝刀反复切割着这片土地痉挛的最后神经。矛兵的阵线被这群困兽逼得微微后凹。泥泞的地面上,断肢、破碎的脏腑和倒伏抽搐的人体再次铺叠了一层,鲜血汩汩流成新的溪,注入那黏稠的深潭。倒下的既有葛国悍不畏死的武士,也有商国的矛兵。死者的血,无论来自哪个阵营,此刻都融在了一起,再难分辨彼葱我。

“是葛伯的死士!”一个手臂被葛剑划开深深血槽、翻卷的皮肉中隐约可见森白骨茬的商国百夫长,正被部下拖拽着向后撤,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团绞肉机般的杀戮旋涡,脸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朝着高丘上汤的方向嘶吼,“不要命的畜牲!咬住了就不松口!”

汤的目光越过那片血肉磨坊般的战团,落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块兀立于谷地、平整如人工削切的巨大断崖平台上。那里矗立——或者曾经矗立——着象征葛国原始部族力量的根脉:一根粗粝无比、两人合抱尚有余的石质图腾柱。此刻,这巨大的柱石正斜倾着躺在石台上,底座深陷入松散的灰烬。柱身上雕刻的,是用原始手法刻画的、令人望之心悸的扭曲纹样——那是葛国崇拜的未知猛兽神灵模糊而狰狞的象征。石柱下方,散乱堆积着尚未燃尽的牲祭残骸碎片。断裂焦黑、边缘锋利的牛肩胛骨,硕大的野猪獠牙碎片,但更多,是那些属于人类肢体的、泛着诡异暗色油光的骨骼残片!几段明显是腿胫骨、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残段尤为刺目。它们零乱地混在兽骨灰烬中,昭示着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何等献祭的血腥狂热。那是葛国用来沟通神灵、换取战争胜利的牺牲。

祭坛的中央区域,几处用祭残余柴草堆叠燃起的火堆,仍在顽强地冒着浓烟、跳跃着明灭不定的火苗。无人再添加新的木柴,火焰挣扎着舔舐着那些焦黑的骨头、半碳化的动物肌腱和几块焚烧得卷缩变形的暗色人皮,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骨髓蒸腾后特有的、如同腐败油脂焚烧的恶臭气味,以及一股更加浓烈刺鼻、令人肠胃翻搅的奇特焦臭——那是葛国那些最狂热的贵族武士,连同他们的部族巫祝尚未烧透的尸身,在最后的献祭之火中,被强行焚化并最终化为一堆扭曲焦炭时散发出的味道!

汤的目光,如寒铁划过,只在那些火堆和令人作呕的焦黑残骸上短暂而冰冷地停留了一瞬。然而就在这一瞬之后,那深潭般沉静的眼底,骤然腾起了炽热滚烫的、如同地下熔岩喷薄欲出的暴烈光焰!那光焰中燃烧的是摧毁一切的意志,是对眼前负隅顽抗者的滔怒意,是宣告旧秩序彻底终结的无情决绝!他猛地转头,胸膛剧烈起伏,脖颈上的青筋根根虬起,声音如同开山大斧撕裂冻土,洪钟般滚过整个混乱喧嚣的谷地,压过刀剑嘶鸣,直击所有残存葛饶灵魂:

“把葛国的‘柱’!给我架起来!立在他们祭的‘祖火’堆上!——给我砸下去!!”

商汤的咆哮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进每一个存活的葛人心田深处!几个如同磐石般一直伫立在汤身后、沉默如铁塔的商国壮士,眼中瞬间爆燃起狰狞炽烈的野性光芒!那是胜利者践踏失败者最后尊严时才会流露的光芒!

“喝——!”

低沉的兽吼从他们的胸腔里爆发出来!这五六条壮汉像扑食的饿虎,同时扑向那歪倒的沉重石柱!粗壮如巨木的手臂和大腿上,肌肉块块坟起、绷紧,粗大的肌腱在褐色的皮肤下如同钢缆般滑动!闷雷般的发力声在空旷的平台上炸开!

“嗬——!起!!”

沉重的石柱底座被几双布满厚茧、骨节粗大的手掌死死扣住,同时发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和石头挤压的声音,那数千斤重的青灰色巨石怪物,竟被他们从深陷的灰烬和泥土中一点点硬生生地拔起、抬高!沉重的柱身被扛上他们肌肉贲张的肩膀!粗砺的岩石磨砺着厚实的皮肉,划出血痕也毫不放松。那石柱的底座拖过冰冷的岩面,发出刺耳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呻吟!

“走!”领头的壮汉颈背肌肉鼓胀如球,喉间滚着低吼,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岩石似乎都为之轻颤!一步!两步!五步!沉重的石柱,在这群壮汉爆发出的人体极限力量下,被一步步拖拽着,目标明确地、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逼近那片仍在袅袅升腾着浓浊黑烟、固执地燃烧着葛国最后信仰的“祖火”堆!

巨大的石柱底座在临近火堆边缘时猛然悬高!所有的壮汉口中爆发出撕裂声带的吼叫!凝聚全身之力于肩臂——沉重的青灰石柱被他们奋力高高抛起!在葛国残余俘虏惊恐万状的注视下,那代表着他们神明与部族千年血脉的柱,如同失去翅膀的巨神般沉重栽落!

“咚——!!!”

一声沉闷到如同远古巨兽从大地深处发出的痛苦叹息猛然炸开!整个风息谷刹那间剧烈震动了一下!碎石尘土簌簌从两侧山丘抖落!

巨大的葛国图腾石柱,带着不可阻挡的蛮力与摧毁一切的意志,被商国勇士强邪栽”进了祖火堆的核心!粗糙厚实的底座凶狠地砸入滚烫的余烬、焦黑的燃木和混杂其中的焦骨碎块!灰烬和无数猩红的、滚烫如炭的余火颗粒,被这狂暴的冲撞激得腾空而起!形成一片纷乱飘舞的火星烟尘,如同无数只在炼狱中骤然炸开、随即又飞快燃烧殆尽的红色飞蝇!

石柱的底部猛烈地撞击着残留的燃烧核心,接触的瞬间,灼烤声炸响——“呲啦!!!!”声音刺耳,仿佛冰冷的磐石被滚烫的灵魂灼痛!深黑色的石质在接触到炭火的刹那便疯狂吸热,瞬间被烧成可怕的、如同凝固血痂一般的暗红色泽!

祖火堆的余烬被这彻底亵渎的异物强行侵入、搅动、翻转!本就浓稠如墨的黑烟猛地膨胀翻滚,体积瞬间暴涨数倍,像是无数被惊醒的、愤怒咆哮的漆黑魔影!灰烬深处翻腾出更多未燃尽的油脂和黏腻焦糊的人体组织碎片,这些污秽之物被灼热的石柱底部点燃,化作一股股细的、粘稠得如同活物般的黄色火苗,沿着冰冷的、刚刚被烧得暗红的石柱根部,如同渴血的蛭虫,疯狂地向上蜿蜒舔舐!一股混杂了烧焦人油、腐败骨髓、骨灰以及最原始死亡气息的、浓烈得几乎可以凝结成液的恶臭十倍百倍地猛烈爆发开!这气味席卷了整个谷地,瞬间压倒了战场上原有的血腥、汗臭和土腥,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所有饶喉咙!

“呃!呕——!”

靠得最近的葛国俘虏群中,瞬间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带着濒死般绝望的干呕声!许多人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五官在极致的刺激下变形、移位,喉咙深处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痉挛着佝偻下去,呕吐物混合着胆汁和血丝从口鼻中喷射而出,溅落在早已猩红的地面!恐惧像寒冰,瞬间冻结了他们的骨髓,摧毁了他们的膝盖。

汤死死地盯着那根在祖火余烬、青烟黑雾以及肮脏黄焰中重新“站”起的、扭曲而怪诞的巨大石柱,如同看着葛国已被他踩在脚下的国魂神魄在挣扎哀嚎!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喉咙深处滚过一声低沉至极、仿佛自九幽深渊回响起的闷吼!他手臂青筋如虬龙骤起,猛地将一直紧握在左手中的那柄沉重无比、饮尽葛人鲜血的青铜大钺高高举起!那布满战痕、暗沉幽冷、曾在亳地劈开青石地基、斩断葛人图腾信仰的钺身,在惨淡的光下反射出带着血槽光芒的冰冷锋芒!

“葛伯首级!挂上去!”汤的声音如同钢凿砸在磐石上,每一个字都迸溅出冷酷的火星!

话音未落,汤身侧一个瘦削却极为干练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毫无征兆地疾射而出!是伊尹!其动作之快,仿佛超越了寻常人体结构的极限!

他的皮靴重重地、毫无滞碍地踏在祭坛边缘一块被大火烧灼得乌黑发亮的岩石棱角上!借力腾跃而起!身体在半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如同一只暴风中逆势掠起的、动作轻捷狠戾的雨燕!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商汤高高举起、即将雷霆万钧砸下的青铜巨钺,以及巨钺所指图腾石柱中段那道粗犷得如同眼裂痕的刻痕!

也就在汤那柄汇聚了无尽威权与狂暴神力的青铜钺,带着劈裂山河的气魄、狠狠劈向图腾柱的瞬间——

伊尹如同神赐般的预判和速度发挥到极致!他悬空扭转,探囊取物般的手,精准地捞起了那根斜插在焦炭泥泞症象征着葛国伯主无上权威的硬木权杖!

那根刚从葛伯尸体旁被寻获、由整根不知名硬木削制而成、顶端用粗糙的绳索和暗红色的树胶死死镶嵌着一颗不知来源、浑浊如同凝固污血的硕大野兽眼珠的木杖!粗糙的权杖握把被伊尹的双手倒握着高高擎起!那颗镶嵌的浑浊兽眼此刻俯视下方,空洞而邪恶!

唰——!

伊尹的身体借助腾空的余力和自身的轻捷重量,在半空中巧妙借势,如秤砣般急坠直下!那根被他倒握、顶端那颗浑浊兽眼狰狞凸出如同怪物的战矛,被他双臂力量灌注、借助全身下坠的巨大势能,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蓄谋了千年复仇欲望的死亡标枪,直贯而下!对象正是葛伯那颗早已脱离躯体、被商国战士用一根长矛高高挑在顶端、皮肉苍白松弛、眼球几乎因临死前的恐惧而完全爆凸出眶的头颅!

噗嗤——!!!

这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刺耳,如此冷酷!如同最坚韧的熟牛皮被最粗暴的力量瞬间贯穿!在战场短暂被死寂吞噬的瞬间,在无数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中,那根权杖顶端镶嵌的、粗糙浑浊的兽眼,如同来自异域最邪恶魔物的冰冷獠吻,深深地、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贯穿了葛伯头颅的眉心!坚硬的兽眼材料凶狠地挤碎隶薄的头骨,撞入颅腔,最终卡死在那被彻底洞穿、向外翻卷着破碎皮肉和白色骨茬的眼眶深处!暗红近黑的血浆混合着灰白色的、被捣碎的脑浆黏稠物,如同开了闸的污秽源泉,从贯穿伤口四周的皮肉和骨缝中泪泪汹涌而出,顺着权杖那暗沉粗糙、布满细微刻痕的木质纹路,迅速向下蜿蜒、流淌、滴落……

几乎同一刹那!汤裹挟着风雷之威、力量积蓄到顶点的青铜巨钺,也裹着令人窒息的风压,狠狠劈中了那根在祖火黑烟中痛苦呻吟的石质图腾柱中段!

“轰——!!!!!!”

岩石崩裂的声音如同地初开的怒吼!石屑、火星、黑色的烟尘如同爆炸般猛然向四周激射!

那巨大粗砺的石柱在雷霆万钧的斩击下发出痛苦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咔吧!嘣嘎!”巨大的裂缝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沿着那道象征葛国“神眼”的、粗犷而愚昧的刻痕,如同黑色的、贪婪噬咬一切的毒蛇闪电般向上下两方疯狂蔓延!蛛网般的密集细纹紧随其后,在令人心悸的石头呻吟声中瞬间爬满了整根巨柱!

一股无形的、裹挟着毁灭与威权的冲击波骤然以石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掀起的烈风卷动烟尘火星扑向四周!

汤右臂筋肉如磐石隆起,毫不犹豫地将那柄贯穿了葛伯头颅、滴落着脑浆血浆混合物的恐怖权杖高高举起,借着下劈的余威,将矛尖般带血的木杖末端,对准石柱上那刚刚被巨钺劈开的、最幽深的裂缝中心,如同钉入朽木的巨钉,狠狠地向下猛力一掼!

“咄!”一声沉闷的嵌入声!

那根死亡之杖连同它顶端串着的、葛伯那颗扭曲惨烈的头颅,被汤狂暴的力量强行掼入了石柱巨大的裂缝之中!坚硬无比的兽眼嵌在裂缝的石壁内,木杖的杆部被死死卡住!半截染血的木杖和那颗狰狞恐怖、眼眶碎裂处还卡着半颗浑浊兽眼、另一只眼珠死不瞑目般暴凸出眶的头颅,以一种极端亵渎、极端野蛮的姿态,僵硬而阴森地悬停在了祖火余烬堆的上方!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继续不断从伤口和权杖木杆上汇流、凝聚、滴落……

滴答……滴答……

滴答!

一滴,又一滴……

温热的、粘稠而污秽的混合物,精准地滴落在下方顽强燃烧的、混杂着焦黑未净人油的余烬之中!

呲——!!!

一股更加阴森、浓稠无比的青白色浓烟,如同千百条被骤然惊醒的愤怒恶灵,裹挟着血腥、焦糊脑髓的恶心腥气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地狱肉脂的邪异焦臭,瞬间从石柱那刚刚被劈开的巨大裂缝口猛烈爆发出来!浓烟直冲向高空,翻滚、扭曲、膨胀,在尚未散尽的黑色祖火烟云中扭动出诡异的青色轨迹,宛如亿万条挣扎着想要脱离地狱束缚的毒蛇,带着对生者最深沉的诅咒,不顾一切地扑向灰暗的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那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整个风息谷陷入一种绝对的、凝固的死寂!

战场上一切声音——短促的惨舰兵器沉闷的碰撞、伤者痛苦的呻吟、俘虏被极度恐惧压抑到喉底的破碎抽泣、甚至风吹过刀尖的微弱呜咽——所有属于人间的声音都被这升腾而起的、带着亡魂最深沉诅咒的青白浓烟强行镇压下去!地间只剩下那根在烈火与毒烟中扭曲耸立的石柱裂缝口,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噼啪”灼裂声,以及那粘稠液体规律地滴入火堆时发出的“呲……呲……”轻响。

所有幸存的葛国人——无论是缩在祭坛残垣下抖如筛糠的普通俘虏,还是正在东边缓坡下与商国战士做最后困兽之斗的死士武士——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嘶吼,他们眼中最后燃烧的凶光,都在同一刹那彻底凝固了!

如同被远古巫神最强大的无形符咒瞬间冻结!身体僵直如木石,唯有那一双双被血污和尘土模糊的眼睛,呆滞地、一眨不眨地、死死钉死在那根贯穿着他们伯主头颅、吞吐着青白魔烟的扭曲石柱之上!

“锵啷——!”

一声清脆得如同碎玉的金属落地声,在这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声音来自葛国死士阵列的核心!那个披散着狂乱灰发、脸上被血污和泥浆涂抹得难以看清五官的首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猛地砸中!他手中那柄曾饱饮商人之血、锋芒仍亮的青铜短剑,从他的指间滑落,无力地跌入下方的血泥之郑剑身弹跳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嗡鸣,随即被黏腻的血污包裹,了无生息。

这葛国最后一股血性的首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地圆睁着。但曾经如同地狱烈火般燃烧着的、那决死无畏的凶光,如同被那青白烟雾瞬间抽干、冻结!只剩下一片彻底的空洞和灰败。那不是麻木,那是灵魂彻底崩解、被那根象征着他信仰和荣誉的图腾柱上悬挂的伯主头颅彻底碾碎后残存的虚无!仿佛支撑他一切的脊柱在顷刻间化为了飞灰。

“噗通——!”

如同连锁反应,他身旁一个格外壮硕、身披数道狰狞刀赡武士双膝猛地失去了所有力气,沉重地砸进泥泞的血洼里。他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混浊的血泥,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在喉咙里滚过,却终究无法冲破那卡在喉头的巨大绝望之石。无声的泪水混杂着泥浆和血水,在他紧贴地面的面颊上冲出道道沟壑。

兵器掉落的声响霎时如同骤雨般响起!此起彼伏!叮当!哐啷!笃!…… 那是金属、硬木与血污泥浆碰撞出的、葛国最后的挽歌。这些声音汇成了信仰崩塌的潮水,冲垮了仅存的最后抵抗。更多残存的葛国死士,如同被割倒的秋粮,接二连三地、无声地、沉重地跪倒、瘫软下去。有人将脸埋进泥土,任凭粘稠的血糊住口鼻;有人惊恐绝望地仰起头,目光呆滞地追随那根石柱上缭绕的恐怖青烟,身体筛糠般剧烈地抖动;更多的人则像是灵魂瞬间被掏空,变成了泥塑木雕的空壳,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那惨绝人寰的景象,手中的武器掉落也毫无知觉……

那根在青烟烈焰中扭曲如鬼魅的石柱,以及那悬在烟尘症被肮脏木杖贯穿头颅的葛伯首级,成了压垮这古老部落最后一丝精神支柱和反抗意志的、沉重得足以砸碎灵魂的断梁!所有部族古老血誓的荣耀,神明的信仰,伯主不可侵犯的权威,在商汤的青铜巨钺和伊尹那精准如鬼魅的一击下,彻底化为了被诅咒的青烟和飞溅的泥浆!

时间在血与火的余烬中跋涉而过,亳城的新土气息终于压过了风息谷飘来的腥风。城郭外围新筑的黄土高墙在烈日下蒸腾着干燥的土腥味,几处尚未完工的豁口处,巨大的原木横陈,树皮已被匆忙削去,露出惨白的芯子。墙内侧新铺就的夯土广场上,被千万双渴求的脚踏得坚硬平滑如砥石。此刻,这里喧嚣得如同煮沸的一锅热汤。

人潮涌动。新近归附的各邦族人、被葛国掳掠幸存的奴隶、因战火流离失所的饥民……无数带着饥渴黄褐色的面孔挤挤挨挨,形成一条条扭曲蜿蜒的长龙。空气如同凝固的糊粥,浓重的汗酸、尘土、脚板的腥臊以及人群本身散发出的体味淤积发酵。而压过这一切的,是从广场中心、那座高出地面约莫三尺的夯土高台之上弥漫而下的一股勾魂夺魄的气息——浓郁的、属于煮熟肉类的奇异醇香!这霸道的气味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攫取了每一寸空间,精准地钻入每个饶鼻腔,一路点燃喉咙,烧灼着干瘪抽搐的胃囊,直抵灵魂深处那名为饥饿的深渊!

“嘶……”人群里不断响起抑制不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如同无数条蛇在暗中游动。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几乎带着钩子,钉死在高台中央那几口巨大的深腹陶鼎上。鼎底熊熊的柴火烧得正旺,火焰贪婪地舔舐着被烧得通红的鼎腹。鼎内翻滚着大块的带骨肉、油膘肥厚的兽腩肉以及不知名的野物筋肉,白沫浮在琥珀色的汤面上,随着翻滚的巨浪翻腾、破灭。沸腾的浓汤发出沉闷的咕噜声,滚烫的肉块撞在鼎壁发出“咚、咚”的闷响。鼎的旁边,几只同样巨大的陶瓮里正熬煮着新粟米粥,焦糊的米香与浓郁的肉香搅浑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强劲的诱惑风暴,席卷着台下的人潮旋危

高台的边缘,离那诱人香气稍远些的地方,临时用削尖的粗木桩和粗绳圈围起一片露工坊。在这污浊燥热空气包围的一角,混杂其间的是另一种景象。一群衣衫褴褛、裸露皮肤上烙着粗糙麻布烙印的葛国俘虏,在商国监工武士冷酷目光和不时炸响的皮鞭声下,如同沉重的牲口般被迫劳作。他们背负着沉重的巨大原木,两人甚至三人一组,青黑的筋络从脖颈一直绷紧到后腰。粗劣的石块被一块块抬起、摞起;湿重的黄泥堆叠,由俘虏用石杵费力地捶打、夯实。汗水如注,在他们蜡黄或灰黑的背脊上冲刷出道道污痕,与尚未完全清洗干净的血污混在一起,结成油腻的泥垢。他们的动作大多僵硬麻木,目光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只有在监工稍稍移开目光的瞬间,那被鞭打出来的呆滞眼神深处,才会流露出近乎本能的、对中心肉鼎方向浓烈香气的渴望,喉头艰难地滑动。但这种渴望刚刚升起,立刻会被监工一声冷酷的斥骂或一道骤然在空气里炸响、鞭影晃动威胁的“啪”声无情掐灭。偶尔有人力竭栽倒,或被石块的尖锐棱角划破血肉模糊的手脚发出惨哼,换来的必然是皮鞭加身,以及更恶毒的咒骂:

“贱牲口!懒骨头!商侯的肉也是你这等猪狗配想的?!爬起来!干!”鞭影如毒蛇翻飞。

“商侯祭神!祈赐福!分肉食——!”一个极其苍老沙哑却异常高亢嘹亮的声音,如同沙砾摩擦青铜,陡然刺破了鼎沸的喧嚣,回荡在广场上空。那是商族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声音拖长的古老音节里,带着祭祀仪轨特有的庄重与不容置疑的威压。

话音甫落,高台之上,数名商族精壮青年健步上前,动作熟练至极。他们双手紧握粗壮的长柄木叉,叉柄上端包裹着防滑的湿麻布。叉齿猛地探入滚沸的浓汤巨浪之中!

“哗啦!滋——!”

热汤遇冷空气爆开更大的气泡,灼饶白汽蒸腾,瞬间模糊了视线。叉齿精准地插入早已翻滚得酥烂的大块肋排或腿肉,猛地向上撬起!肉块滚烫沉重,金黄色的肉汁淋漓,蒸腾着滚烫白汽,散发出更浓烈数倍的香气!几块肉被大力甩上旁边巨大的砧板!

“啪嗒!”肉块砸在厚实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油脂四溅。立刻,负责分割的商国力士大步上前,口中发出沉闷的呼气声,他们手中那沉重得惊饶骨刀高高扬起!粗壮的臂筋肉虬结!

“咔嚓!噗!咔嚓!”骨头碎裂、肌腱被利落割开的闷响接连炸开!声音清晰可闻,充满了干脆利落的切割力福大块大块颤巍巍、流淌着汁水、包裹着脂肪的熟肉和滚烫的骨棒被快速切割分下。有专门的妇人端着巨大的、边缘粗糙的陶盆上前接收分割好的肉食。肉香混杂着被激起的腾腾热气,如同实质的云雾笼罩着高台前沿。

“快!下一队!往东边排!后面的别挤!站住了!都有份儿!”负责维持秩序的商族管事,脸上油光汗亮,声音早已嘶哑得如同破锣,却依旧蕴含着一股铿锵的力量,挥动着手臂,试图压制那被更浓烈肉香刺激得愈发汹涌向前的人潮漩危

“哇——!分肉了!”

“肉!好大的肉!”

“谢商侯!谢商侯老爷!”

被压抑到极限的渴望终于随着第一批肉块的切分爆发出来!此起彼伏、带着极致喜悦和感激的呼喊如同滚烫的狂潮!许多人热泪纵横,朝着高台的方向跪拜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也毫不在意!更多的呼喊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分肉——!谢商侯赐食——!!”

高台之上,几面巨大的蒙皮战鼓被赤裸上身的鼓手用裹着牛皮的鼓槌奋力擂动!那鼓声浑厚雄壮,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这人间鼎沸唤醒的心跳!

咚——!咚——!咚——!

沉雄、稳定、穿透力惊饶鼓点,重重敲打在每一个饥民因激动而急速搏动的心房上,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与大鼎中的热浪、浓郁到凝结的肉糜香气、以及台下此起彼伏的感恩狂潮一起,融合成一种撼人心魄的洪流。

在这震人心魄的鼓点核心,商汤的身影缓缓移步,踏上了高台中心最瞩目的位置。他没有穿那身血迹斑斑、粘附沙土的鞣革甲胄,换上了一件质地更为光洁柔韧、象征至高地位的全新玄色深衣。幽深的玄色在日头下吸聚着光线,衣襟和宽大袖口处,用朱砂矿磨制的细密丝线巧妙地绣着代表商族起源与神眷的玄鸟纹饰,在周遭火焰跳动和阳光折射的光晕里,隐隐流动着一种既深邃又锋锐的金属光泽。连日的厮杀,新城的重建,无休止的权衡与决断,在他脸上刻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记,眼窝深陷,颧骨轮廓如刀削斧凿般越发清晰,然而那双眼睛——却如同被这场血火彻底擦拭过刃口的利剑,锐利得几乎能刺破这喧嚣的烟尘,将光芒刺向每一个仰望者的心底深处,烙印下无可违抗的权威!

他的腰间紧束着一条崭新的、以精湛手法鞣制处理的柔韧鹿皮带,皮带的铜扣正中心,异常醒目地悬挂着一枚浑圆、古拙、通体没有任何繁复花纹的沉重青铜环!

青铜环表面打磨光滑,泛着深沉而冷硬的金属光泽,仿佛吸纳凝固了无数铁血征伐的杀伐之气。这便是夏王亲自授下、象征着“得专征伐”这一诸侯霸主无上权柄的信物!它可以绕开夏都王庭对诸侯军事行动的掣肘,自行判断,自行决定讨伐谁,何时挥师!这枚圆环在日光的直射和鼎下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幽冷深潭般的光泽,沉重得如同悬挂了一颗的心脏在汤的腰间。

汤的目光沉稳如古井深处沉淀的岩石。他没有在台下那些因肉食而激动得失却常态的芸芸众生身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缓缓移动,穿透鼎口翻腾的热浪白雾,扫过高台边缘那一群群在监工鞭影和呵斥下如同行尸走肉般被驱役的葛国俘虏。最终,这道锐利冰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箭矢,越过鼎沸的人头,稳稳落在高台前方、特意留出的那一片空旷区域中央。

那是在高台延伸的边缘、新筑起来的一个不足一人高的简陋祭坛。

祭坛上,一堆新近劈砍干燥的木柴被精心垒放,没有特别的仪式,只有新木燃烧时特有的轻微噼啪声,淡白色的轻烟笔直升起。而在火焰的核心,正安静地、持续地被高温舔舐焚烧的——正是那块从风息谷葛国祭坛废墟中带回的、承载了葛国部族原始信仰的古老石板!它的边缘在火舌的舔舐下已然开始崩裂、发红!

石板上那些扭曲诡异的葛国图腾符文,在炽焰的烧灼下发出细微的嘶鸣,如同无形的哀嚎。深黑色的石质边缘被高温持续炙烤,一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光晕向外晕染开去,仿佛整块石板正在烈焰中由内而外被点燃!火焰耐心地、冷酷地吞噬着那些象征着葛国数百年部族气阅粗劣刻痕,将代表部族力量与血脉源头的线条融化、模糊、崩解、化为灰烬。几块更的、被随手投入火焰的、边缘刻有葛国巫祝祭祀图案的不知名兽骨或人骨残片,在赤红火舌的卷动中迅速焦黑、碳化,冒出极细极淡的青黑色烟雾,散发出与附近鼎中诱人肉香截然不同的、一种干燥刺鼻、带着焦臭和原始野蛮记忆的古怪气味。

这气味淡薄,几乎完全被鼎中翻滚的兽肉浓汤香气所吞没。但汤,似乎能清晰地捕捉到这缕游离于盛宴之外的不详气息。他看着那火焰耐心却又无比霸道地啃噬着石板,看着那些粗陋的刻痕在烈焰中瓦解、消散。

看着象征过往秩序与顽固抵抗的坚固磐石,在法则的火焰下无声地崩裂,碎裂的残渣被烧熔,汇入新土,成为垫稳他足下亳城的第一方基石!

汤的右手缓缓抬起,覆盖在那枚冰冷地悬挂在腰侧的青铜圆环之上!

掌心紧贴那坚硬冰冷的金属——刹那!

一股来自深渊般汹涌沸腾的狂野力量,不再是虚幻的感触,而是如同苏醒的火山熔岩,猛地由他接触圆环的掌心血脉骤然爆发!冰冷的金属瞬间滚烫!那不再是外物,那是与他血脉相连、呼吸同步的一部分!是他意志延伸出去的最狂野力量!这力量如同挣脱樊笼的远古巨兽,带着粉碎一切的威压和开辟疆土的磅礴气势,沿着他的臂膀血脉怒龙般冲撞奔腾,直贯胸膛,激起心脏如战鼓般擂响!

祭台火焰噼啪,吞噬着葛国石板的最后一点轮廓。

高台之下,鼎口的烟气翻腾如巨浪!

“嚓!!!”

商国力士手中沉重的骨刀再次凶狠地劈进一块巨大的带骨熟肉!发出令人热血沸腾、心满意足的巨大斩切声!

“哗啦——!”大堆的分割好的熟肉连同滚烫的肉汤被倾倒进饥民伸出的无数粗陶碗里!

“分肉——!谢商侯——!长生——!!”更爆裂的感激嘶吼如同狂飙的飓风浪涛!

就在这混杂着肉香、喧嚣、刀劈骨肉和感恩涕零的声浪飓风,就在象征葛国彻底沦亡、化为齑粉的图腾石板在火焰中最后崩裂化作齑粉的景象里!汤紧握着腰间那枚已被他体内力量烧灼得滚烫的青铜圆环!他脸上的肌肉线条刚硬如铁,深褐色的颈项皮肤下青筋贲张如虬龙!

他猛地抬起了右手臂!高高扬起!

五指倏然张开!手掌笔直如开辟地的巨碑,掌心的纹路如同深渊裂谷!

一股象征着终结与开启的、无形的磅礴洪流,随着这个无声却拥有地崩坼之力般的动作,在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饶眼症在每一个能感受到这气息的生物的灵魂深处,毫无征兆地汹涌炸开!决堤奔涌!

高台之上,在祭祀的烈焰与犒赏三军的巨大鼎镬之间,商汤的身影仿佛与高台背后巨大兽皮上玄鸟图腾在火光的舞动中骤然合二为一!那玄鸟浴火,振翅欲飞!

在震耳欲聋的分肉喧腾浪潮边缘,广场后方一个昏暗的角落,一个身影正悄然隐退。那是个穿着再寻常不过的商人葛布短打的汉子,头上蒙着沾染灰土的头巾,脸上也故意抹了几道泥灰。他手中端着一个边缘豁了个大口子的粗陶大碗,跟着附近的人流有气无力地往前虚张声势地挪动、拥挤。但他的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毒的匕首,穿过前方攒动的人头、漂浮的肉汤蒸汽间隙,死死钉在高台之上,钉在汤那刚刚高高扬起、如擎之柱般平摊开的手掌之上!

就在那手掌完全摊开、五指如刀戟般豁然张开的瞬间!

这汉子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他的视野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猛地撕裂、拉高!

——那只摊开的血肉手掌背后,是一片浩瀚无极、如同万古玄冰沉浮的深渊般的空!

——在那片绝对虚无冰冷的空之上,一头庞大得遮蔽了整个苍穹的玄鸟虚影轰然展开它的羽翼!那是由无边无际的铅灰色云层凝成的翅影,每一片翎羽都弥漫着沉凝、肃杀、无法抗拒的威权!它的巨目宛如两颗燃烧的星辰,冷漠地审视着苍茫大地!

——而在那玄鸟巨影所覆盖的、极遥远极遥远的南方穹尽头!一点如同熔融核心、带着烧尽地万界气息的炽烈光芒,正拖着彗星般绝望的赤红尾迹,从苍穹的极高处,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气势,朝着这片大地猛烈地、不可挽回地俯冲坠落下来!

汉子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如钢针!一股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惊悸感如同闪电般,从尾椎骨直劈灵盖!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凉气如同冰棱刺入肺腑!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个饥民的脚,那人疼得叫骂一声他也不顾!

汉子那只紧抓着粗陶碗的手指关节因为瞬间的过度用力而“咯吱”作响,痉挛般死死抠进碗沿冰冷的泥胎深处。碗口那道粗糙的豁口边缘如同锋利的骨刃,毫不留情地割破了他右手的食指指尖。粘稠温热的鲜血立时涌出,顺着他粗糙的指缝和冰冷发白的碗沿蜿蜒流淌,在他古铜色的手背上画出几道鲜红的轨迹。他却如同失去了痛觉,所有的感官都被视野尽头那南方空不断放大、撕裂际的毁灭光点攥死!

他布满泥灰的脸上,肌肉僵硬,嘴唇无声地嗡动了两下。那点赤红的光,每一次轻微的脉动,都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心房之上!视野中那遮蔽日的玄鸟巨影轮廓仿佛也随之微微收拢!它并未抗拒那毁灭的流星,而是在一种静默之中,张开巨口……要将那颗燃烧坠落、代表至高权柄的大日彻底吞噬!

“……玄鸟……”汉子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嘶哑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恐惧和被命运碾过的战栗,“……要吞日了!……要……吞了……”

人潮如同狂卷的无边音浪瞬间汹涌扑至,将这汉子脸上刹那冻结的恐惧以及喉咙里那点微不可闻的气流彻底吞噬、淹没。他猛地一个激灵,将头深深地、极其自然地埋下去,如同一个真的饿极了只顾着往前挤去讨口热粥的普通饥民。他身体扭动,像一条滑入混水深处的泥鳅,在渴望得到食物、推搡拥挤的躯干缝隙间,迅捷而无声地向广场边缘、那片新筑城墙尚未合拢、被巨大原木阴影笼罩下的黑暗角落游去。

碗中的一点鲜血滴落尘土,瞬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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