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光已初显威力，透过篾匠铺敞开的门板，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新竹的清香和刨花的味道。朱福友正专心致志地编织一张细密的竹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件螭龙笔筒带来的兴奋早已沉淀为更深的笃定，那笔“巨款”被他心翼翼地藏好，那是未来计划的基石。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但细微之处已悄然改变。王老篾匠待他越发不同，几乎视若子侄，一些压箱底的绝活也开始不经意地流露。铺子里来往的客人，尤其是那些见过或听过那精美笔筒的，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尊重，偶尔还会有人询问能否定制些特别的物件。
朱福友并未因此好高骛远，他知道根基仍在日复一日的扎实劳作郑他依旧认真对待每一件普通的订单，同时也在默默积累设计图样，思考着如何将传统技艺与现代审美更好地融合。这叫夯实基础，可持续发展。 他偶尔会在心里调侃自己。
山货的生意随着季节转换。野菜过了最鲜嫩的时候，但他们开始采集一些具有夏日特色的植物，如薄荷、藿香，晒干了可以泡水消暑，也能换些钱。与西山坳韩老汉那条线暂时没有新的进展，但朱福友让陈丰兵保持着留意。
这日午后，气闷热，街上行人稀少。朱福友刚忙完手头的活计，正打算歇口气，却见陈丰兵慌里慌张地跑进铺子，脸色发白。
“哥！不好了！郑老……郑老他……”陈丰兵气喘吁吁，话都不利索。
朱福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郑老怎么了？慢慢！”
“郑老晕倒了！就在他摊子那儿！脸色好难看！”陈丰兵急得直跺脚。
朱福友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跟王老篾细，只匆匆喊了句“老伯我出去一下”，便拉着陈丰兵冲了出去。
郑老的摊子前已经围了几个人，都是附近的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无人敢上前挪动。只见郑学寿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只手还紧紧捂着胸口。
“都让开点！别围着！透透气！”朱福友拨开人群，蹲到郑老身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快地回忆郑老医书上的记载。
中暑？不像，气虽热但还没到那个程度。急症发作？
他伸手探了探郑老的额头，烫得吓人。又轻轻掰开郑老捂在胸口的手，发现他心跳极快，且紊乱。
“丰兵！快去打盆凉水来！要井水！再找块干净布！”朱福友急声吩咐，同时心翼翼地将郑老的身体放平，解开他的衣领，保持呼吸道通畅。
周围有韧声道：“福友，你能行吗？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是啊，济世堂离这不远……” 朱福友抿紧嘴唇。请济世堂？他信不过！而且郑老这情况，恐怕等不及！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手指搭上郑老的腕间。体内那丝“本源生机”似乎感知到他的急切和郑老的危险，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流向他的指尖，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混乱而急促的脉象——浮数有力，如豆滚指下，这是……
“心阳暴亢，肝风内动……”朱福友喃喃自语，脑海里迅速对应着医书上的症候和方剂。郑老这是操劳过度，加上年事已高，阴虚不能制阳，导致肝阳上亢，引发了急症！（注：此处为设定，请勿对应真实医学）
此时陈丰兵端来了井水。朱福友用湿布不断擦拭郑老的额头、脖颈、腋下，进行物理降温。同时，他飞速对陈丰兵：“丰兵！跑步去我家！我床头砖块后面，油布包里有药！把那包淡黄色的干草，就是石菖蒲，拿一半过来！快！”
石菖蒲辛开苦降，能化痰开窍，辟秽浊，通心神，或许能暂时缓解危急！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快、最对证的办法！
陈丰兵应了一声，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朱福友不停地用冷水为郑老擦拭，密切观察着他的呼吸和面色。周围邻居也都屏息看着，不敢打扰。
很快，陈丰兵抓着一个纸包狂奔回来。朱福友接过石菖蒲，也顾不上研磨，直接取了一撮，让陈丰兵帮忙撬开郑老的牙关，心地将药草粉末吹入其舌下。（注：此为情节，请勿模仿）
做完这一切，他只能紧张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朱福友心沉到谷底时，郑老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嗬气声，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下来！
有效果！
朱福友大喜，但仍不敢大意，继续物理降温。
又过了一会儿，郑老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和虚弱。
“醒了！郑老醒了！”周围邻居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朱福友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汗湿透了。他心地扶起郑老少许，喂他喝了几口温水。
“福……福友……”郑老声音微弱，看着朱福友，眼神复杂，有惊讶，更有欣慰，“是你……”
“郑老，您先别话，好好休息。”朱福友低声道。
这时，得到消息的李木匠和赵婶也赶来了，几人一起心翼翼地将郑老抬回了他的住处安顿好。
朱福友一直守在旁边，直到郑老沉沉入睡，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趋于平稳，才彻底放心。
傍晚，郑老再次醒来，精神好了许多。他看着守在床边的朱福友，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这次多亏了你。”
“郑老您千万别这么，您只是太劳累了。”朱福友忙道，“以后这摊子，能歇就歇歇吧。”
郑老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今日用的，是石菖蒲？”
朱福友点头：“子慌乱之中，只能想到这个，僭越了。”
“用得对。”郑老肯定道，“时机、用量、用法，虽显稚嫩，却都切中要害。福友，你在医术上的悟性，远超我的想象。”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那本医书，你已吃得差不多了。光有理论不行，从明日起，你若得空，便来我这儿，跟着我看诊吧。”
朱福友闻言，又惊又喜：“郑老，这……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郑老摆摆手，“难道看着我这点东西带进棺材里？你心性仁厚，胆大心细，是可造之材。只是切记，医道一途，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是！子一定谨遵教诲！”朱福友强压激动，郑重应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真正踏入了医学实践的门槛。未来的路，似乎又宽广了许多。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今朱福友急救郑老的一幕，被不远处阁楼上一双眼睛看在了眼里。那是济世堂安排在附近观察郑老摊位的眼线。
消息很快传回了济世堂。
李富贵听着伙计的汇报，眉头紧锁：“那子……居然还会看病？还把人救醒了？”他原本因为官司的事焦头烂额，暂时没空理会郑老头和那个卖药粉的子，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蹦跶，甚至似乎有了长进？
“掌柜的，看来那子得了郑老头的真传了！以后怕是更不好对付了！”尖嘴伙计在一旁煽风点火。
李富贵眼神阴鸷，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麻烦的杂草，似乎又开始冒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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