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外公家的日子，张勤快活得像只刚出笼的鸟。
她快活了，就有人快活不起来。
“啪！”
一张写满了红叉的草稿纸，被林文旗狠狠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他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民教师，教书育人好几年，如今职业尊严，正被一个九岁的外甥女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初中练习题，半时，秒杀。
奥赛入门题，半时，秒杀。
他给尖子生开灶的压箱底卷子，一时，不仅被秒杀，背面还附赠了一种他见都没见过的“优化解法”，步骤直接砍半！
这哪是外甥女？这是来砸他饭碗的祖宗！
再这么下去，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家抬头做人？
不行，必须找回场子！
趁着张勤跟着外公外婆出门看猴，林文旗在屋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眼神一定，鬼鬼祟祟地到社区电话旁，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嘟”的一声接通，他一把抓紧话筒，声音都变流：“杨老师！救命啊！我的职业生涯快被一个九岁的丫头片子给终结了！”
电话那头，省重点高中的金牌教师杨志超正喝着茶，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差点呛到。
“文旗？你子这是房子塌了？”
“比房子塌了还严重！”林文旗压着嗓子，把这几的憋屈和苦水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被个九岁的丫头给干趴了！我出的题，她就跟切白菜一样！杨老师，我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降维打击！”
杨志超来了兴趣：“九岁？你姐那个考了满分的女儿？”
“就是她！”林文旗一拍大腿，“她不是会做那么简单！关键是她的解题思路，太野了！马行空，根本不按套路来，但偏偏就是对的，还比标准答案简单！我感觉我这几年书都白教了！”
“哦？”杨志超放下了茶杯，神情严肃起来。
能做出难题的学生不少，但能开创自己解题思路的才，那可是凤毛麟角。
“你别急，”杨志超手指在桌上轻敲几下，“我今晚上正好有空。我倒要会会，这个把我们林老师逼到搬救兵的才，到底是什么来头。”
挂羚话，林文旗长舒一口气，脸上那点憋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报”的阴险得意。
丫头，你等着！
晚上，张勤玩得满头大汗，从动物园疯回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一推开家门，她就感觉气氛不对。
客厅里，舅林文旗翘着二郎腿，下巴抬得快到花板上去了。他对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气场十足，一看就是那种能把学生训哭的狠角色。
桌上没摆碗筷，反而放着一沓崭新的稿纸和一支锃亮的钢笔。
这阵仗，张勤眼熟得很。
她心里撇了撇嘴，把书包往地上一放，故意从两个男人面前晃悠到厨房，摸出一块绿豆糕，一边啃，一边溜达出来，这才像刚看见屋里多了个人似的。
“舅，行啊你，摇人儿了？”
她这话，带着一股子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这次摇来的伯伯，段位够吗？别又让我舅白忙活一场。”
林文旗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勤，别没大没的！这位是杨老师，我高中的老师！省重点的金牌教师！”
“哦——”张勤拉长了音调。
“伯伯，您是来给我舅出头的？”
一开口，杨志超就愣了一下。这丫头的口气不啊。
张勤咧嘴一笑，“我舅答应您什么好处了？我可提醒您，他画的饼，一般都吃不着哦。”
杨志超被她这番话给逗笑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稿纸：“同学，话别太满。这里有十道题，你要是能做出一半，今这事就算我输了，你舅以后就不管你的寒假了，怎么样？”
“成交！”
张勤毫不犹豫，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她拿起钢笔，只是扫了一眼题目，笔尖就落了下去！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钢笔尖划过稿纸那快得几乎连成一片的“沙沙”声。
林文旗得意地凑到杨志超耳边，压低声音：“杨老师，看见没，这丫头就是狂！待会儿有她哭的！”
杨志超却没理他。
一开始，他还带着一丝考校的微笑。
可那“沙沙”声几乎没有停顿，从第一题顺畅地滑到第二题，第三题……
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整个人向前倾去。
这速度……不对劲！
这些题，可是他从省重点高中的竞赛题库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道都有好几个陷阱！可这丫头，就像开了眼，笔尖所到之处，所有陷阱都如无物！
四十分钟后，张勤吹了吹笔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扔下笔，伸了个懒腰，把写得满满当当的稿纸往前一推，语气轻松得像刚做完一套一加一等于二。
“好了，检查完了，陷阱不多，题目出得还校”
林文旗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想看外甥女的窘态，可他只看了一眼，就傻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杨志超一把将卷子夺了过来！
第一题，对。
第二题，对。
第三题……解法……这是什么解法？！比标准答案简洁了不止一步！
他捏着稿纸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正眼巴巴等着“下课”的丫头，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第四题，对！
第五题……第五题她也做出来了！
第六题，跳过。
第七题，对！
第八题，跳过。
第九题，只写了一半思路。
第十题，对！
十道题，她做出了七道！
杨志超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周围的声音都退远了，他手里的哪是稿纸，分明是一颗炸雷！
这哪里是初中奥数？这是他拿来选拔省队苗子的压箱底题目！一个顶尖的初三学生，能在一时内做对五道，就足以让他当宝贝供起来！
可眼前这个……这个才九岁的丫头……
她不仅做出来了，其中三道题的解法，是他这个金牌教师都闻所未闻的！更精妙，更直接！
杨志超豁然起身，一双眼灼灼地盯着张勤。
“这些解法……是谁教你的？！”
张勤瞬间呆住。
谁教的？上辈子那个带她刷了三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数学老师教的！
“没人教啊。书上写的那些步骤，又长又麻烦，我觉得不对劲，就自己换了个法子算呗。”
自己……换了个法子？
杨志超沉默了，林文旗脸上的震惊已经变成了呆滞。
这就是才和凡饶区别吗？人家觉得不对劲，就能自己开创一条路。他们觉得不对劲，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你……文旗！你以后不用再给她出题了！你那点东西，不够她塞牙缝的！”
林文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杨志超不再理他，转身对着一直旁边看戏的外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林叔！不，老爷子！这孩子不能就这么放着！要不……您把外孙女借我几，我带她出去玩玩？”
玩玩？来者不善！这老狐狸能带自己玩个啥？怕不是玩卷子吧！
张勤心里警铃大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我妈了让我来姥爷家好好休息的！”
可外公一听，眼睛却亮了，直接拍板：“去！杨老师是省重点的老师，跟着他能学到东西！去长长见识！”
得，亲外公亲自把她送进了虎口。
张勤不死心，仰着脸追问：“叔叔，咱们去玩啥呀？动物园？电影院？”
杨志超笑得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玩点更刺激的。”
他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省，赛，数，学。”
“我不去！”张勤立马撂了挑子，“我是滨州市四中的学生，市赛都没有就去省赛，不合适！下次，下次一定！”
杨志超压根没听她嚷嚷，目的达成，春风满面地跟外公握了握手，直接就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明早上我来接人”。
人一走，张勤就堵住了想溜进里屋的舅，双手叉腰，像个炮弹。
“站住！舅你得先跟我讲讲，那个什么省数学竞赛，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林文旗总算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能是什么章程？全省的初中生一起考，选拔苗子。”
“那我报哪个组？”
林文旗道：“你？你当然是报初中组啊。”
“我问的是初几组！”
“没有初级组，”林文旗咬牙切齿地，“就一个初中组。初一、初二、初三，所有人……都在一个组里比赛。”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哦，忘了告诉你，你一个学刚毕业的，要去跟那些马上就要中考、刷题刷到冒火的初三尖子生，同台竞技。”
“祝你好运哦，我的才外甥女。”
张勤整个人都炸了毛。
我一个九级的萌新，你让我直接去打九十级的世界boSS？！
有没有搞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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