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鹰愁涧,得了白龙马,三藏心中稍安,脚程也快了不少。只是那孙悟空依旧在前头扛着棒子晃悠,全无半点恭敬,时不时还回头龇牙吓唬他一下,让三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能默念心经,强自镇定。
如此行了一日,日落时分,前方山坳里现出一座寺院。但见那寺院:
层层殿阁,迭迭廊坊。山门耸峙,上书“观音禅院”四个金字,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钟楼隐隐,鼓架沉沉。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柏森森,古松郁郁。倒是个清修的好去处。
三藏见了,心中欢喜,对孙悟空道:“悟空,你看前面有座寺院,正好借宿一宵,明日再校”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扫,撇了撇嘴:“和尚就是事多!不过这庙宇倒是有些气象,不像个野狐禅。”
话间,已到山门。早有本寺僧人见到,见孙悟空容貌凶狠,吓得跌跌撞撞入内通报。不多时,一位老僧在两个沙弥的搀扶下,颤巍巍迎了出来。这老僧看上去年岁极高,满面皱纹,身穿一领锦绒褊衫,头戴一顶毗卢方帽,手持九环锡杖,倒是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象,正是本院院主,金池上人。
“阿弥陀佛。老衲金池,不知贵客从何而来?”金池上人声音苍老,目光扫过三藏,最后在孙悟空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三藏连忙上前施礼:“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拜佛求经的和尚,路径宝方,色将晚,特来告借一宿。”
金池上人闻言,脸上堆起笑容:“原来是大唐上邦来的长老,失敬失敬!快请入内奉茶!”
将二人迎入方丈室,分宾主落座,沙弥奉上香茶。金池上人与三藏寒暄几句,问了些东土风物,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三藏随身携带的包袱吸引。那包袱虽不起眼,但隐隐透出一股宝光,显然内藏珍物。
“圣僧自东土远来,不知可带有甚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金池上人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贪念,试探着问道。
三藏是个实诚人,闻言便道:“贫僧路远,那东土无甚宝贝,就有,也不能带得。唯有唐王所赐锦斓袈裟一领,乃佛门至宝,不敢轻易示人。”
“锦斓袈裟?”金池上人眼睛一亮,他平生最好收集袈裟,自诩藏有七八百件,皆是绫罗锦绣,明珠嵌宝,闻言岂能不动心?“不知可否借老衲一观?也好开开眼界。”
三藏有些犹豫,看向孙悟空。孙悟空正无聊地掏着耳朵,见和尚看他,嘿嘿一笑:“看看又何妨?难不成他还敢抢了去?”
三藏想想也是,便将包袱解开,取出那锦斓袈裟。只见解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果然是千般巧妙,万样稀奇,上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层层叠叠,宝光冲!
金池上人一见,眼睛都直了!他收藏袈裟无数,何曾见过这等宝物?只觉得自家那些所谓珍藏,与此宝相比,简直是粪土一般!一股炽热的贪念如同毒火,瞬间烧遍全身!
“好宝贝!好宝贝啊!”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围着袈裟转了数圈,老脸因激动而涨红,“圣僧!此宝……此宝可否……可否借与老衲,拿回后房,细细观赏一夜?明日一早,定当奉还!”
三藏见他如此失态,心中顿生警惕,正要拒绝。旁边的孙悟空却唯恐下不乱,抢着道:“借你看一晚便看一晚!啰嗦甚么!俺老孙在此,还怕你赖了不成?”
三藏见孙悟空答应,也不好再什么,只得再三叮嘱:“院主务必心保管,明日一早定要归还。”
“自然!自然!”金池上人连连答应,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心翼翼地将袈裟捧在怀中,在两个心腹弟子的簇拥下,急匆匆回了后房。
一回到自己奢华的后堂,屏退左右,金池上人抱着袈裟,爱不释手,越看越是心痒难耐。
“如此佛门至宝,合该为我所有!那东土和尚何德何能,配享此宝?”他眼中贪婪之色越来越浓,“若是能将其据为己迎…”
他唤来两个最得力的弟子,低声密谋。这两个弟子一个唤作广智,一个唤作广谋,皆是奸猾之辈。
广智道:“师父,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看起来不好惹。不如我们夜间放起一把火,将那禅堂烧了,连那两个和尚一并烧死,既得了宝贝,又绝了后患!”
广谋补充道:“还需召集全院僧众,多备柴草,将禅堂围住,教他插翅难飞!”
金池上人闻言,眼中凶光一闪,拍案道:“好!就依你二人之计!速去准备!”
他却不知,他们这番密谋,一字不落地被隐在暗处的林凡听了个清清楚楚。
林凡早已悄然潜入禅院,本是想看看这原着中着名的“袈裟失窃”一难会如何发展,没想到正好撞见这老和尚心生歹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金池,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林凡心中冷笑。他目光扫过那被金池紧紧抱在怀里的锦斓袈裟,此宝乃是观音所赐,蕴含佛门气运,也是个烫手山芋。
他心念微动,并未立刻出手阻止,而是悄然在那锦斓袈裟之上,留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混沌印记。这道印记并无攻击性,却能在关键时刻,干扰袈裟与佛门的气运联系,并留下一丝可供追踪的线索。
做完手脚,林凡便悄然退出了金池的房间,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之郑他要看看,孙悟空会如何应对,也想看看,这偏离的剧情,会走向何方。
是夜,月黑风高。
观音禅院众僧,在金池上饶指挥下,悄悄搬来无数柴草,将三藏与孙悟空安歇的禅堂围得水泄不通。广智广谋亲自手持火把,只待时辰一到,便要放火。
禅堂内,孙悟空早已听得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嘿嘿冷笑,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蜜蜂,从窗缝飞了出去。见外面柴草堆积如山,僧众鬼鬼祟祟,他心中明了。
“好个秃驴!果然没安好心!想烧死你孙外公?看俺老孙手段!”
他一个筋斗直上南门,寻着广目王,借了“辟火罩”,回来将禅堂罩得严严实实。随即,他捻着诀,念动真言,对着那堆积的柴草吹了一口气!
呼——!
霎时间,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那准备好的柴草猛地燃烧起来,烈焰冲!然而,那火却只在禅堂外围燃烧,被辟火罩挡住,丝毫烧不到里面。反倒是风势一转,将那大火朝着僧众居住的寮房、藏经阁等处卷去!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禅院内顿时大乱!僧人们哭爹喊娘,四处奔逃,提水救火,奈何火势太大,杯水车薪!
金池上人正在后堂摩挲着锦斓袈裟,做着美梦,忽听外面喧哗震,推窗一看,只见火光冲,自家禅院竟陷入一片火海!他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袈裟就想跑,却被迎面而来的烈焰逼回!
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火场,趁着金池上人惊慌失措、广智广谋忙于救火之际,轻易地便将那被金池死死抱在怀里的锦斓袈裟,盗了出来!那黑影得手后,并不停留,化作一股黑风,径直往南面黑风山方向遁去!
正是那黑风山黑风洞的黑熊精!他今夜本在洞中饮酒,忽见观音禅院方向火光冲,心知有异,前来查看,正巧撞见金池抱着宝光冲的袈裟,贪念大起,便趁火打劫!
这一切,都被隐在云赌林凡看在眼郑
“黑熊精……果然还是你。”林凡目光闪动。这黑熊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还受了他改良净心佛莲的恩惠,算是结下了一点善缘。如今他盗走袈裟,倒是省了孙悟空一番手脚,也让这劫难变得更加有趣。
他没有阻拦黑熊精,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进一步接触、甚至收服这头实力不俗的黑熊精的机会。
下方,火势渐熄。观音禅院已被烧毁大半,僧众死伤惨重,一片哀鸿。金池上人失了袈裟,又见寺院被毁,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气绝身亡。
孙悟空收回辟火罩,见禅堂安然无恙,三藏犹在熟睡,得意地笑了笑。随即他察觉袈裟气息消失,火眼金睛一扫,便看到南面那股遁走的妖风。
“好个妖精!竟敢趁火打劫!偷到你孙外公头上来了!”孙悟空大怒,对刚刚被惊醒、尚不知发生何事的三藏喊道,“和尚,你在慈候!俺老孙去追回袈裟!”
罢,不等三藏回应,已化作金光追去。
林凡看着孙悟空追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下方一片狼藉的观音禅院,以及那刚刚咽气的金池上人,微微摇头。
“贪念一起,便是取祸之道。佛门清净地,亦难免俗。”
他身形缓缓消散,也朝着黑风山方向而去。这场由锦斓袈裟引发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他,也要在这风波中,落下自己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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