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干活带相机干啥？咋啦？放家里怕丢啊？”
“姥，你想照相不？我给你拍一张。”沈明珠没接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周槐花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不停摆手“我可不照，老么卡尺眼，净出洋相。”
“老啥呀，这叫做岁月的痕迹。来，你扛着锄头，我给你拍一个。”
哎呀，不照，不照，那你等我收拾收拾......”
周姥姥口嫌体直，周玉娇则是跑过来兴奋道“姐，我能照不？”
“可以，舅舅舅妈，你们也来，我给你们拍张全家福，就站在这个大门口，别，正好背后还有山，景色不错。”
“啊？我也照？不用了吧....”孙芳完又实在期待，跟着扭捏道“那我去拾掇拾掇，换件衣服。”
沈明珠赶紧拦住两人“不用，就这么照，自然美才是真的美，再一会上工来不及，快过来。”
路过的村民看到后，纷纷停下脚步凑热闹，顺带不忘瞎指挥，“槐花，你笑一笑，人城里人照相都乐出一口大板牙.....”
“石头，你别那么僵硬，贴着你媳妇。”
“不敢贴，抱着也行，哈哈......”
周姥姥本来就紧张，听着周围叽叽喳喳更是烦躁，叉腰开骂“少在那哔哔，都给我滚犊子.....”
话落，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人，她赶紧道“明珠，等会儿，明远明婷，你俩过来，咱们一起照。”
两人眼睛有些肿，蔫头耷脑，听到呼唤，第一时间表示拒绝。
周姥姥走过去硬是把两人拉过来并问道“明珠，你同事会照不，要不让他们帮忙给咱全家照一张。”
“这个他们真不会，没事，以后有机会去照相馆，到时候咱们穿精神点，现在先凑合拍，来，站好，一会跟着我喊‘茄子’.....”
周玉娇不懂就问，“姐，为啥喊茄子？喊辣椒行不？我爱吃辣椒。”
沈明珠无奈道“你喊茄子，恰好嘴型是微笑，你喊辣椒试试......”
围观众人此时不自觉跟着做，随即惊奇道“哎呦，还真是.....”
沈明珠拿着相机比划时，看着对面站着的一家人，动作突然一顿。
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外人，很快她在心中嗤笑，本来就是外人好嘛！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家，不，她自己就是家。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开始染上多愁善感的坏习惯，这种情绪不该属于她.....
“姐，开始照了吗？”
周玉娇的喊声让沈明珠回神，她收敛好情绪，再抬眼，一如既往地随意。
“马上，好，凑近一些，来，跟我喊‘茄子’.....”
“姐，照片在里面吗？咋拿出来？”周玉娇对照相机很是好奇，路上不停询问。
沈明珠失笑“不在这里，相机只有胶卷，等回城去照相馆找师傅才能洗出来。”
“像洗衣服那么洗吗？我洗衣服可干净了，我能不能帮忙？”
“周玉娇，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孙芳呵斥完，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明珠，这孩子话密，下次她再跟你搭话，你不搭理她就校”
“舅妈，没事，活泼点挺好，不怯场，以后有闯劲。”
孩子被夸，做家长的最开心，孙芳乐得合不拢嘴，仍然谦虚道“哎呀，她啥时候能文静点我就烧高香....唔....”
一半急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眼才后怕道“幸好没人。”
沈明珠疑惑，如今没到十年革命，就这么紧张？于是问道“舅妈，我看你和姥姥对这方面都挺心，咱们大队因为这个出过事吗？”
孙芳双手一拍“真被你猜着！我跟你，村尾老白家，他们家老太太以前是出马仙，就是给人看事儿，知道吧？”
“知道。”
孙芳接着道“自打建国不是打击封建迷信吗？她就没再给人看，平时也很少出门，都是一个村，大家其实都去找她看过，因此那阵来洒查时，一致都不知道；
等到六零年，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去举报，白老太太为了不连累家里，就跳了河，她儿子为了救她，跟着一起没了；
白家儿媳妇那时也有身孕，受了打击，一尸两命，留下两个女儿，唉，村里人都还不如一家子一起走，活着也是遭罪.....”
沈明珠追问道“为啥？”
“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二岁，都是花一般的年龄，你猜？”孙芳叹了口气解释道“虽被打成坏分子；
白家的房子还在，正经八百的砖瓦房，没有没收，之后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是白老太太这些年赚了不少，自此两个孩子再没安生过。”
沈明珠眉心微皱，“大队没人管？”
“再怎么管也不可能成跟在她们身边。”
“听你这意思是出事了？”
孙芳点点头“六二年，白莹莹，就是白家大姑娘17岁，出落地越发标致，盯着她的人越来越多；
我爹也担心，就找人介绍一个当兵的人家，双方见面都挺相中，很快就定了亲，准备过年结婚，我们还以为好日子马上要来了；
谁想到莹莹会不心落水.....就是现在，扫盲这么久，和男人在水里有了肌肤之亲同样会被议论，更何况前两年，架不住流言蜚语，她到底还是嫁了。”
沈明珠断定道“救她的人要是和落水没关系，我脑袋给你当球踢。”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气呼呼的声音“佟癞子就不是个好货！”
“周玉娇，佟癞子是你叫的吗？再没大没，看我不揍你！”
“哼，你能打痛我的身体，却打服不了我的心！”
沈明珠噗嗤一声笑出来，孙芳也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成没个正形！”
“我要是变成正方形有你愁的。”
话落，周玉娇就看见孙芳举起手，提步就跑，中间不忘放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和你计较！”
沈明珠怕给孕妇气个好歹，立马问道“舅妈，佟癞子就是白莹莹嫁的那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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