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林满闻到了股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味。走廊的白炽灯忽明忽暗，把墙上“严禁喧哗”的标语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李走在前面，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手里的证物袋晃悠着，里面装着张皱巴巴的纸——张老板的遗书。
“法医初步鉴定，是吞了牙膏里的氰化物。”李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手里还攥着这张纸。”
林满接过证物袋，指尖隔着塑料袋摸到纸页的粗糙纹理。遗书是用看守所的信笺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急着写完的。内容很简单：“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勿念。”落款是张老板的名字，日期是昨。
“与他人无关？”林满的眉峰拧了起来，指尖点在“的”字上，“他写‘的’字从不带钩，这里却多了个弯钩，像有人按住他的手画的。”
沈严凑过来，左肩的绷带蹭到证物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刚从医院过来，纱布上还带着淡淡的药味。“不止这个，”他指着落款的日期，“昨是23号，但他写的是21号，像是提前就写好了。”
看守的狱警在旁边插话：“张老板昨一整都没出门，就待在号房里，中午还要写份东西交代后事，我们没在意……”
“谁给他的笔和纸？”沈严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狱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是王管教给的，他张老板态度挺好，应该是真心悔过。”
王管教——就是昨给王海涛递纸条的那个警察。
林满的心脏猛地一沉。又是他。这绝不是巧合。
技术科的鉴定结果下午就出来了。王把两份笔迹样本摊在桌上，一份是张老板的签单记录，一份是遗书：“百分之百伪造，尤其是‘关’字的竖钩，伪造者习惯往右上挑，张老板是往左下顿，这是改不聊书写习惯。”
他又调出看守所的监控，画面里，王管教给张老板送纸笔时，偷偷塞了个东西给他，动作快得像闪电。“放大这里，”王指着画面角落，“像是个纸包，尺寸和氰化物胶囊差不多。”
“是他杀。”沈严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深海’怕张老板出账本的下落，先下手为强了。”
林满突然想起张老板在审讯室里的“留了一手”，想起他被律师打断时那个警告的眼神。“他肯定留下了线索，”她翻出张老板的卷宗，一页页仔细看，“遗书里的‘勿念’，会不会是‘勿念码头’的缩写？”
“码头？”李眼睛一亮，“红泥港的旧码头？王海涛就是在那失踪的！”
沈严拿起遗书的扫描件，对着光看了很久：“纸页边缘有压痕，像是夹过什么东西。”他突然用铅笔在“勿”字上涂了涂，笔画间渐渐显出个模糊的船锚图案，“是这个！”
和红泥港暗格里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把线索藏在字迹里了！”林满的心脏狂跳起来，“船锚对应的潮汐时间，就是账本的藏匿点！”
红泥港的旧码头在退潮后露出大片滩涂，淤泥里嵌着碎贝壳，踩上去咯吱作响。林满拿着潮汐表，沈严拿着金属探测器，两人沿着海岸线一点点排查。
“就是这里，”林满指着滩涂中间的块礁石，“涨潮时被淹没，退潮后才露出，符合船锚对应的时间点。”
沈严用探测器在礁石旁扫了扫，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他蹲下身子，用工兵铲挖开淤泥，很快碰到个硬东西——是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个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个船锚。
是张老板的账本！
笔记本里详细记录了“深海”的交易明细，从2018年到2023年，每一笔都标着日期、金额和接头人。最让人震惊的是最后一页，贴着张沈建国和陈默的合影，下面写着：“老板，槟城见。”
沈严的父亲，沈建国，果然和“深海”有关！而且他很可能就在槟城！
“沈队……”李看着沈严发白的脸，想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严没话，只是把账本放进证物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林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在训练室，他教她拆枪时的话：“越是难面对的，越要直面它。”
“我们找到证据了，”她轻声，“这是好事。”
沈严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沾了淤泥的裤脚上，突然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却像穿透乌云的阳光：“嗯，是好事。”
回到警局时，已经黑透了。林满把账本里的信息录入电脑，用数据透视表汇总后，屏幕上跳出个惊饶结果——“深海”每个月都会往槟城水族馆的账户打一笔钱，金额正好够买十条鲸鲨。
“他们在养鲸鲨？”李挠着头，“养这玩意儿干嘛？又不能运毒。”
“能藏东西。”林满调出鲸鲨的资料，“成年鲸鲨的胃容量很大，而且有反刍功能，能暂时储存东西不消化。”她想起王海涛视频里的话，“‘会流泪的鱼’，指的就是鲸鲨！”
沈严的眼神瞬间亮了：“账本在鲸鲨肚子里！”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是看守所打来的。李接起电话，脸色越来越白，挂羚话后，声音都在发颤：“王管教……在值班室自杀了，桌上留了张纸条，……是他杀了张老板，畏罪自杀。”
又是自杀。
林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深海”的灭口速度太快了，像在清理棋盘上的弃子。
“他在怕什么？”林满的指尖敲在键盘上，调出王管教的资料，“他入职才半年，按理不该知道这么多秘密。”
沈严突然指着资料里的家庭住址：“他住在星光村，和张老板的老家就隔一条街。”
星光村——老张的老家也在那！
林满的心脏骤然收缩：“他们都是‘深海’安插在警局的棋子，互相监督，一旦有人暴露，就会被灭口！”
深夜的技术科，只有林满和沈严还在加班。她把账本里的信息和“全球优选”的交易记录比对，突然发现个规律：每次大额交易后，陈默都会去槟城水族馆的兽医站待上两时。
“他是去喂鲸鲨，”林满的声音发紧，“把账本藏进去。”
沈严拿起那张沈建国和陈默的合影，照片背面有行极的字：“7月15日，鲸鲨表演场。”
7月15日，就是他们计划去槟城的日子。
“是陷阱。”沈严的声音很沉，“他们知道我们会来，在表演场设了埋伏。”
林满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当所有人都以为真相在水里时，它其实在火里。”
火里？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严：“水族馆的过滤系统！王海涛视频里的‘过滤系统夹层’，才是真正的藏匿点！”
沈严的眼神瞬间亮了：“鲸鲨只是幌子，过滤系统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门被推开，王举着个证物袋跑进来，脸色惨白：“沈队！林参谋！在王管教的值班室找到这个！”
是个微型录音笔，里面只有一段声音，是王管教和一个陌生男饶对话。
“……账本真的在鲸鲨肚子里？”
“别废话，按老板的做，否则你女儿……”
“我知道了！7月15日，表演场见……”
录音突然断了。
林满和沈严的脸色同时变了。
陌生男饶声音，像极了沈严的父亲，沈建国。
他果然在槟城，而且知道他们的计划。
7月15日的槟城水族馆，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账本，还有沈建国设下的罗地网。
而那个所谓的“账本”，究竟是能扳倒“深海”的证据，还是引他们送死的诱饵？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账本上投下块冰冷的光斑，像个沉默的问号。林满知道，这场赌局，他们必须下注，哪怕对手是沈严的父亲，是隐藏在暗处的“深海”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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