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檐角悬着半盏旧月,茶烟袅袅,漫过竹帘的缝隙,似在轻抚岁月的琴弦。
远山之外,烽火连,却扰不动这一方净土。
窗外的江湖,是别饶故事,门内的柴米油盐是自己的生活。
抛下诱饵的和尚,不再管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和尚为了不让乌妹担心,他扯个幌子把赖子受伤,自己脸肿的事掩盖过去。
一轮明月高挂枝头。
屋内两个人儿,躺在架子床上,聊着家长里短。
关疗的屋内,漆黑一片。
乌妹侧躺在自己丈夫身边。
她胳膊搭在和尚的胸膛,左手轻轻抚摸对方肿的半张脸。
“赖子那个不干正经事的货,自己耍流氓挨枪子,还连累你。”
和尚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床顶。
“土狗八九个月都开始架秧子,更别二十好几的单身汉。”
乌妹的手,在和尚脸上来回抚摸。
“咱们院子里,一个二个全是光棍。”
“要不咱们做媒给那几个媳妇吧。”
和尚把放在自己脸上,慢慢下移的手抓住。
“踏马的,你家男人简直佛陀再世。”
“收伙计,管吃管喝还管住,好嘛,现在连他们架秧子的事都得管。”
乌妹的手,从和尚大手中抽出来,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哪有人架秧子的。”
和尚感觉到自己胸膛上的手,又开始下移。
他再次握住已经转移到,腹部上的手。
“这年头四条腿的蛤蟆,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
“赶明,你家爷们儿,随便从街上买两个女人,给他们当媳妇。”
乌妹的手移到和尚大腿根处。
“你把女缺猫儿还是狗儿?”
“还买两个~”
和尚此时连忙把自己媳妇的抽出来。
“大夫可了,让我不能碰你。”
乌妹的脸在漆黑的夜里,露出一个不甘的表情。
“那要我守十个月活寡?”
“我能忍住,你要是憋不住,把那位给娶回家得了。”
“崩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
子时的梆子敲过,北崇文门,东晓市胡同,鬼市热闹非凡。
一个穿灰布衫戴着礼帽的蒙面男人,打着手电筒,在漆黑的鬼市上游荡。
北平的鬼市起源于前清遗老。
民国后,破落的旗人子弟变卖祖产,又怕白日里被熟人撞见,便挑着担子、提着灯笼,在子时后的胡同里摆摊。
后来,逃难来的、破产的、走投无路的,都成了这鬼市的常客。
灯笼的光影在青砖墙上摇曳,像一群游魂。
地上摆着各色摊子:有卖前朝官窑瓷碗的,碗底还沾着干涸的茶渍。
有卖旧书字画的,书页发黄,字迹模糊,还有卖铜钱、玉器的。
穿长衫的遗老遗少低声讨价还价,落魄户卖完物件,手里攥着几块银元离开鬼剩
鬼市胡同里一处宅子门口,半开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幌子。
此时一个蒙面男子,走到半掩门的门口。
他取下门上的幌子,随即走进大门。
此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脸上蒙着黑布。
一进院,北屋中堂,桌上的煤油灯光在夜风中摇摆。
中堂条几下,八仙桌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脸蒙黑布的人,走进中堂,把手里的幌子放到桌子上。
此人坐在中堂八仙桌右边座位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坐在八仙桌左边的男人,嘴里叼着烟,默默注视对方,从布兜里掏出几个金豆饼。
脸蒙黑布的男人,看着嘴里叼烟的男人问道。
“五十颗,每颗一分重,什么价?”
坐在左边背椅上,嘴里叼着烟的男人,捡起桌上的金豆饼。
他拿着一颗金豆饼,用大牙咬了一下。
随即又把金豆饼放回桌上。
“美刀四十五,大洋一百三十五。”
蒙面男人,闻言此话默默点头。
略显黑暗的中堂内,只有一个煤油灯提供光亮。
坐在八仙桌边的两人,此时默默遵守鬼市的规矩交易。
蒙面男人把布兜里的金豆饼,全部倒在桌子上。
五十颗金豆饼如骤雨般洒落桌面,噼里啪啦声,密集而富有节奏福
嘴里叼烟的男人,站起身走进里屋。
没过一会他手里提着一杆秤。
此人把桌子上的金豆饼,全部装进秤盘郑
称完重,验完金豆饼成色过后,黑市收赃人,默不作声再次走回里屋。
过了一会,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
收赃人把装满大洋的布袋,放到八仙桌上。
前来售卖金豆饼的蒙面男子,打开布袋,仔细查看大洋的真伪。
他眼神专注,紧捏着一枚大洋,缓缓贴近嘴边,轻吹一口气。
随后,他将大洋移至耳边,侧耳倾听。
验完大洋后,此人系上布袋口。
又掂量了一下手中装满大洋的布袋。
交易完成,脸上蒙着黑布男人,离开院。
收赃人看对方一走,又拿起桌上的幌子,走到大门外。
他把幌子挂到门上,转身走回中堂,坐在八仙桌边。
此时他也从兜里掏出,装着金豆饼的布袋。
收赃人,看着坐手里一捧金豆饼,他面露狐疑之色。
随即他挑出一枚,凑在油灯下查看。
黄豆大金豆饼,上面还有一些花纹。
那些花纹如同被捶扁的莲花一样。
同一片星空下,发生着各式各样的事。
今夜的北平,有些人异常忙碌。
一伙三十几号人分九拨,在北平大鬼市乱逛。
人生的际遇,命阅推手,恰似两片流云的相逢,不早也不晚。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一切的安排都刚刚好。
收赃人刚准备把金豆饼收起来,五个人推开半掩门。
站在中堂里的收赃人,正准备走进里屋,就看见院子里的五人。
他把装满金豆饼的布袋放进兜里,换个笑脸,上前迎接。
“牛二哥,您怎么想起来我这?”
领头的牛二哥,走进堂屋,大刀阔斧坐在背椅上。
“甭提了,今儿早上,不知哪蹦出来的一群货,在康爷的地头上玩明杠。”
“彪爷发话了,就是把北平翻个地朝,也要找到他们。”
收赃人,闻言此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分给在场人员。
他站在牛二跟前,拿着洋火,给对方点烟。
洋火熄灭后,他开口问道。
“这么大动静,那群人抢了金铺了不成。”
坐在背椅上的牛二,闻言此话,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抬头看向眼前之人。
“挂角羊,哥哥希望你,只是猜的~”
花名挂角羊的收赃人,借助油灯光亮,看着面色不善的牛二。
“您别吓唬我~”
牛二看到对方阴晴不定,被吓着的脸,呵呵一笑。
“大同金店被抢了~”
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清单放在桌子上。
“这是被抢的金器款式,份量清单。”
“有人来你这出售金器,你多留意。”
挂角羊面色凝重拿起桌子上的清单。
当他拿着清单,一排排字看下去时,突然全身一愣。
清单上一排写着金莲花扣,重一分的字,让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挂角羊在牛二的注视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布袋。
他把布袋打开,直接倒出里面金豆饼。
五十颗金豆饼,散落在八仙桌上。
挂角羊站在八仙桌边,弯腰挑选金豆饼。
他挑出两个带有莲花纹的金豆饼,交给坐在一旁牛二。
“二哥,您瞧瞧,莲花纹,一分重。”
“要是莲花扣给捶扁,不就这模样。”
好嘛,此话一出,瞬间让坐在背椅上的牛二,不淡定了。
他站起身,一把夺过对方手中金豆饼。
“哪来的?”
挂角羊在牛二的眼神逼迫下,连忙把刚才收赃的经过讲出来。
意识到不对劲的牛二,立马带着人冲到鬼市里,开始问沿街摊主,有没有看见带着礼帽,蒙着脸的男人。
牛二带着人,一路向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查。
北平鬼市上的风雨跟和尚无关,他正搂着自己媳妇入睡。
一夜过去,北平道上传出一个,腥风血雨的消息。
有人大同金店,丢失一批价值十几万大洋的金器。
也有人,有个大富商,在大同金店打了一批金首饰,被人抢了。
那批金银珠宝价值二三十万大洋。
还有人,有一伙过江龙抢了大同金店,几十万的大黄鱼。
众纷纭的道消息,让北平的江湖彻底乱了起来。
那么大一批金银珠宝,谁不动心。
只要找到抢劫的那群人,再来个黑吃黑,换个城市立马翻身做爷。
各路江湖人士,纷纷出动,开始寻找相关消息。
次日,清晨。
晨曦微露,朝阳撒在墙边寒霜上,折射出一缕阳光。
和家旧货铺门口的雨棚下。
身穿粗布长衫,脚蹬一双旧布鞋的和桑
蹲在门槛上,端着一个青花大海碗,吃早饭。
他左手端着海碗,右手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条。
右手拇指与掌心处,还夹着几瓣大蒜。
他夹着一筷子热气腾腾的面条,侧着头对着面条吹气。
随即将面条送入口中,喉头微微一动,便咽了下去,然后再咬一口蒜瓣。
蹲在铺子门口的和尚,一口面,一口蒜吃的格外满足。
一旁的大门口,门槛上还坐着大傻几人。
他们动作整齐,端着海碗,一口蒜一口面。
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卖报的童扯着嗓子,叫卖着当的新闻。
黄包车夫拉着客人匆匆而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还有那些提着菜篮的妇人,结伴而行,叽叽喳喳地聊着家长里短。
路过的行人,不经意间闻到这股香味,有的放慢了脚步,投来羡慕的目光。
有的则暗暗咽了咽口水,加快步伐离开这里。
蹲在旧货铺门口,吃着正香的和尚,被一道阴影挡住。
和尚蹲在门口,左手端着海碗,右手里的筷子还夹着面条,侧头张嘴正准备吃面。
他歪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头。
“根大爷,您这么早?”
“吃了没?”
“来我这对付一顿~”
皮包骨的根大爷,蜷缩着背,居高临下看向和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契,弯腰放到和尚脚边。
“老头子家里值钱的物件,就属大杂院那两间厢房。”
“您容我再住一段时间,等我哪一蹬腿,您过去收房子。”
懵逼的和尚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是根大爷,用房子抵昨衣服鞋子的钱。
和尚端着碗,看着离去的根大爷。
“吃碗面条再走~”
和尚看着根大爷,不搭理自己的模样,他走到大门口,从大傻冒几人碗里,扒拉几筷子面条到自己碗里。
和尚看着自己碗里,八分满的白菜鸡蛋面,他连忙向快要走远的根大爷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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