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的空气中弥漫着海水与桉树混合的咸涩气息。
李扬与聂华军走进Fuel VFx会议室时，冷气的低温瞬间包裹全身。
长桌对面，创始人安德鲁·范德林站起身，长发束在脑后，眼神里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审视。
“李，欢迎。”安德鲁的英语带着些许荷兰口音，“我们直接开始吧，我的朋友们。”
李扬点头，示意聂华军开场。
聂华军将一份文件推过桌面。
“基于初步评估，我们提出2000万美元的收购报价。
这个价格考虑了贵公司的技术资产和市场前景...”
“两千...万？”安德鲁身后的财务总监霍华德突然打断。
这个面色冷峻的男人扶了扶眼镜，将一摞文件重重放在桌上。
“先生们，请容许我提供一些真实的数据。”
霍华德的声音冰冷。
“仅我们的专利组合、定制渲染农场和品牌价值，第三方评估就超过1500万美元。”
他翻动文件，纸张哗啦作响。
“我们去年为《钢铁侠》制作了核心镜头，年收入超过2500万美元。两千...万？”
他重复这个数字，嘴角下撇。
“这甚至无法覆盖我们现有的债务和必要的遣散费用。
请原谅我的直白，这是对我们技术和团队价值的侮辱。”
会议室空气骤然凝固。
聂华军试图解释：“我们理解贵公司的技术价值，但估值需要综合考虑市场环境……”
“市场环境？”
安德鲁突然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我的朋友们，你们知道我们为《钢铁侠》的盔甲特效付出了什么吗？
整整六个月，团队睡在工作室地板上。
那不是代码，那是艺术！是心血！”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
“你们在购买一个灵魂，而不只是一堆服务器和专利文件。”
李扬始终保持沉默，目光在安德鲁和霍华德之间移动。
他能感受到，霍华德的数字攻势背后，是安德鲁作为创作者被冒犯的愤怒。
“安德鲁，我们完全尊重您的艺术。”
李扬终于开口，“但商业收购需要遵循商业逻辑。
2000万是一个公平的起点，我们可以继续协商……”
“公平？”
安德鲁摇头，长发散落几缕在额前。
“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拒绝了3000万的报价。
我的朋友们，用你们的话，这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
他环顾会议室，墙上挂满了Fuel VFx参与制作的电影海报。
《钢铁侠》、《黑客帝国》、《守望者》……
每一幅都是技术的丰碑。
“三千...五百万。”霍华德冰冷地报出新数字。
“这是我们的底线。基于历史资产与收入的合理估值。”
聂华军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数字几乎翻了一番，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算。
谈判在数字的鸿沟中艰难推进。
李扬尝试解释中国市场的潜力，安德鲁则不断强调技术的普世价值；
聂华军列举行业平均估值，霍华德就用具体项目收入反驳。
两时后，安德鲁突然站起身。
“够了。”他声音疲惫。
“李，我欣赏你的电影，我以为你会理解。
但我宁愿让Fuel优雅地死去，也不愿它被廉价地肢解。”
他转身离开会议室，霍华德冷冷地收拾文件：“等你们准备好认真的报价再联系。”
回到悉尼四季酒店的套房，团队气氛凝重。
聂华军松了松领带，瘫在沙发上。
“他们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3500万？
简直是疯了！”
李扬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达令港的夜景。
游船缓缓驶过，在水面划出金色的涟漪。
“我们犯了错误。”
李扬突然，“我们在他们的逻辑体系里战斗，怎么可能赢？”
他转身面对团队，眼神锐利：“忘记财务报表。现在我要知道三件事。”
团队成员迅速拿出笔记本。
“第一，他们到底多缺钱？查清未来90内必须支付的榨和到期债务。”
“第二，谁的心已经散了？找出那些因为担心失业而开始更新简历的核心技术人员。”
“第三，安德鲁的软肋是什么？他除了钱，最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指令清晰明确，团队立即行动起来。
越洋电话接通了北京的财务团队，邮件在深夜飞向合作的律师事务所，聂华军则开始联系在澳洲影视圈的线人。
三时后，情报开始汇集。
聂华军汇总信息，语速飞快。
“他们有一笔450万美元的债务将在60后到期，银行已拒绝延期。
至少3名核心特效总监，包括他们的粒子系统专家，正在接触工业光魔和维塔数码。
而安德鲁……”
他顿了顿：“员工他视公司如‘孩子’，最深的恐惧不是破产，而是团队被拆散，品牌蒙尘。”
李扬猛地一拍桌子：“这就对了！”
团队成员被吓了一跳。
“我们不买它的‘过去’。”
李扬眼中闪着光。
“我们买它的‘未来’！
我们要用‘希望’来计价！”
他快步走到白板前，写下两个词：历史价值，未来价值。
“他们执着于历史价值，专利、设备、过往收入。
但真正的价值在未来，团队、技术潜力、中国市场。”
聂华军若有所悟：“您的意思是...”
“设计一个方案，基础收购价满足他们的债务和基本需求，剩余部分与未来业绩挂钩。”
李扬笔尖重重落在白板上。
“我们要让安德鲁明白，我们不是来收割的，是来投资的。
不是来肢解他的‘孩子’，是帮助它在中国获得新生。”
窗外，悉尼的夜空开始泛白。
新的一即将开始，而一场全新的谈判，正在酝酿。
李扬站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已知晓对方的底牌与软肋。
一场用“未来”购买“过去”的商业谈判，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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