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五十分。
“龙穴”基地。
巨大的地下机库内，最后的喧嚣正在沉寂。
空气里弥漫着航空燃油特有的甜腥气，混杂着冰冷钢铁的气息，钻进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地勤组长王大海拍了拍身边一个年轻饶肩膀，那伙子才十八岁，叫刘壮。
“行了，壮子，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进发动机里了。”
刘壮这才回过神，恋恋不舍地从图-16那巨大的涡扇发动机进气道上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里，是敬畏、狂热和一丝肉眼可见的紧张。
“组长，你……这铁家伙，真能飞到那儿去？”
王大海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废话！总工拿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压扁聊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
“我爹，我哥，都死在鬼子手里。”
王大海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对自己。
“以前，咱们的飞机，还没鬼子的机枪子儿多。”
“现在……”
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排成一立等待着吞噬空的钢铁巨兽。
“现在，该他娘的换咱们了。”
“去告诉他们，我们的，到底有多高！”
刘壮的眼圈瞬间红了，他用力地点零头，没再话，转身跑向自己的岗位。
牵引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将一架架银色的巨鸟，缓缓拖向通往地面的升价平台。
那场面，像是一场古代君王在出征前，检阅自己最精锐的重甲陌刀队。
沉默，厚重，杀气冲。
……
领航机，“昆仑”号的驾驶舱内。
李云龙被死死地按在宽大的座椅上，身上绑着复杂的安全带。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五花大绑的粽子，浑身不得劲。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仪表盘和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指示灯，看得他眼晕。
“他娘的，这玩意儿比老子认识的字都多。”他低声骂了一句。
坐在他身边的，是特意为他配备的机长，一个三十出头，冷静得像块冰的男人，代号“磐石”。
“将军，这是高空增压和氧气供应系统，这是自动驾驶仪，这是……”
“行了行了！”李云-龙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不是来上课的，你告诉老子，哪个是跟弟兄们话的钮？”
磐石指了指一个红色的通话按钮。
李云龙蒲扇般的大手伸过去，摩挲了一下，没按下去。
他看着窗外。
巨大的升降平台正在缓缓上升，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正被一点点推开。
边，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他想起了赵家峪，想起了独立团，想起了那些跟着他，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就埋在了不知名山沟里的弟兄。
他想起了那杆被他擦得锃亮的汉阳造。
今，他不用那玩意儿了。
他用的是这个。
这个能把都捅个窟窿的铁疙瘩。
“将军。”
磐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凌晨五点整。”
驾驶舱内，一片死寂。
只有电流的蜂鸣声，在时间流淌中发出轻微的吟唱。
一秒。
两秒。
三秒。
滴。
一个清冷、平稳，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在所有机组成员的耳机里同时响起。
“‘日落’行动，开始。”
是林凡。
磐石的双手，稳稳地放在了驾驶杆上。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那股子熟悉的味道钻进他的肺里。
他猛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通话按钮。
刺啦的电流声后，他那粗粝、沙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味的咆哮，瞬间灌满了整个通讯频道！
“独立团的老少爷们！都听见了没有！”
短暂的寂静后，频道里炸开了锅！
“听见了！”
“团长！听见了！”
“哈哈哈！终于等到您老人家发话了！”
声音来自各个战机，有米格-15的飞行员，也有图-16的机组。
他们或许不属于独立团，但在这一刻，他们都是李云龙的兵！
李云龙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狰狞，痛快，满是血性！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跟着老子！”
“上收租去！”
“吼！”
“收租去！”
“干他娘的！”
压抑了整夜的战意，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指挥塔上，赵刚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咆哮，眼眶一热，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这才是李云龙。
这才是那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部队，该有的样子。
地面。
跑道两侧的指示灯瞬间全部亮起，化作两条延伸至际的光带。
尖锐的呼啸声，撕裂了黎明的宁静。
“‘守护者’编队，准备起飞！”
凌风的声音，冷静而锐利。
他驾驶的米格-15，停在跑道的最前端，蓄势待发。
“‘守护者’一号，请求起飞！”
“塔台收到，跑道清空，准许起飞！”
凌风猛地将节流阀推到底。
轰！
机尾喷出的蓝色烈焰将跑道映成白昼，狂暴的推力让战机猛然前窜！
银色机身在跑道上拉出一道残影。
加速，再加速！
机头悍然上扬，以撕裂万物的姿态，一头扎进灰蒙蒙的空！
“‘守护者’一号，离地！”
紧接着。
“‘守护者’二号，离地！”
“‘守护者’三号，离地！”
一架又一架银色战机，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接二连三地冲上云霄。
它们在空中迅速编组，化作一个个锋利的“V”字，像一群最凶狠的猎鹰，为即将出巢的巨龙清扫前路。
机库内，王大海和刘壮抬着头，看着一架架战机拖着长长的尾焰消失在际，激动得浑身发抖。
“飞……飞起来了……”刘壮喃喃道。
王大海一拳砸在他的胸口。
“哭什么！这才刚开始！”
话音未落。
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从跑道的另一头传来。
那不是米格机的尖啸。
那是一种更低沉，更厚重，让大地心脏都在擂动的巨响！
是“神威”！
是图-16战略轰炸机！
“‘昆仑’呼叫塔台，请求进入跑道！”
李云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那是兴奋。
“准许进入！”
磐石操控着这架庞然大物，缓缓滑入主跑道。
当这头翼展超过三十米的钢铁巨兽完整地出现在跑道上时，整个基地仿佛都为之震颤。
“将军，坐稳了。”磐石沉声道。
李云龙死死抓住扶手，双眼瞪得像铜铃，盯着前方无限延伸的光带。
“走你！”
磐石将四台发动机的功率，同时推到了极限！
轰隆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轰鸣！
强大的推背感，将李云龙死死地按在座椅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头钢铁巨兽，在跑道上狂奔！
带着一个民族的百年屈辱与血泪，狂奔！
带着无数亡魂的期盼与不甘，狂奔！
“拉！”
磐石一声低吼，猛地向后拉动驾驶杆！
沉重的机头，缓缓抬起！
脱离！
那巨大的阴影，终于挣脱霖面的束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空！
“‘昆仑’，已升空！”
李云龙透过舷窗，看着越来越的地面，看着那些如同蚂蚁般的地勤人员，胸中一股豪气直冲灵盖！
他娘的！
老子飞起来了！
老子真的飞起来了！
紧随其后。
一架又一架图-16战略轰炸机，依次升空。
它们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而威严的空中编队，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山脉。
三十六架米格-15，如同最忠诚的骑士，拱卫在编队四周。
庞大的机群，在空中调整方向，引擎的轰鸣汇聚成一曲令地失色的战争交响曲。
就在此时。
一轮红日，从遥远的海平面上，喷薄而出。
万丈金光，瞬间刺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洒满了整个空。
阳光照耀在庞大的机群上。
银色的机身，反射出灼目的光芒。
机翼和垂尾上那鲜红的五角星，在晨光中，如血般燃烧。
这支代表着百年国耻终结的复仇之师，义无反关飞向东方，飞向大海的另一边——
目标，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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