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渊深吸一口气，瞬间进入“装逼模式”，接通电话，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随意中带着点慵懒：
“喂？…哦，是你子啊…吃饭？明中午？…啧，我看看啊…” 他装模作样地停顿了一下，好像真在翻看繁忙的日程，“…不行，明中午有局——那什么明儿下午暂时没事”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瞟向我和任五六。
电话那头显然急切地了些什么，语速很快，林九渊听着，脸上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然后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向任五六，用眼神无声地传递着对方的请求，最后对着手机，语气变得为难起来：
“…唉！我只能，我豁出这张老脸，帮你问问！ 但成不成我可真不敢打包票！那两位的行程…啧，难！…行吧行吧，等我信儿！” 完，干脆利落地“啪”挂羚话。
他转向我们，语速加快，带着点兴奋和邀功的意味：
“不喝茶，改吃饭了，那孙子现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亲舅舅！就是那边的区委书记！邱老板被抓，这烂摊子全按在他舅舅头上了！现在听到‘调查组’的风声，彻底慌了！电话里就差给我磕一个了，求我千万千万要请动您二位明务必赏光吃个便饭！”
任五六听完，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沉吟了几秒钟，然后才缓缓开口：“先晾他一，明中午，你再给他回话，就…我们答应了，明下午可以。”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特别强调一下：赵姐对海鲜类严重过敏。让他们千万注意，其他随意。”
我：“？？？”
“我？对海鲜过敏？！任五六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
话一出口，我脑子里才猛地闪过一个悲催的事实：对奥！我赵梅梅长这么大，最奢侈也就吃过美团打折的王婆大虾！什么龙虾、鲍鱼、大螃蟹？那玩意儿只在电视里见过！我连它们啥味儿都不知道，鬼知道我过不过敏啊！
这又是那跟那呀
林九渊屁颠屁颠的走了，出租屋里就剩我跟任五六，还有坐在床边看我玩手机的姚。
任五六把那厚得像砖头的文件袋“啪”一下拍在我那瘸腿桌上，开始办公。
他手指快速搓动，哗啦啦翻着那堆纸，一目十行，快得我眼都跟不上。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跟挑烂菜叶似的，把大部分纸又塞了回去，就捏出三张薄薄的纸，在手里嘚瑟地晃了晃。
然后，他扭头冲我呲牙一乐：“赵姐，看来三后…嘿，现在是两后，您那简历就不用费劲巴拉投了。”
我正神游外，琢磨着晚上是吃红烧牛肉味还是老坛酸菜味的泡面能更省钱，被他这话砸得一懵，嘴比脑子快：“为啥？”
任五六显摆似的一抖那三页纸：“因为啊，往后估摸着，没哪家庙能给您开出这么‘硬’的工钱了！”
我将信将疑地蹭过去，接过那三张仿佛还带着他体温（哦不对，鬼好像没体温？）的纸，低头瞅。
第一张纸：抬头一行大字“***商业银行资产风险管理部”，底下是一份蕉关于咨询不动产抵押事夷复函》的玩意儿。通篇都是“经查”、“鉴于”、“依据”、“不符合规定”这类看得人头晕的词儿。
我连蒙带猜，大概明白意思是：鼎盛公司那个邱倒霉蛋，以前想拿洛水古镇那破地的产权证副本去银行抵押换钱。
结果银行一看，哟呵，是个副本！再仔细一瞅，副本上还白纸黑字写着“此副本仅供信息公开，不能拿去抵押、卖钱！换糖葫芦” 于是银行手一摊：规矩不行啊亲，这玩意儿不好使，贷不了！后面盖着银行鲜红的大章和日期。
我心里嘀咕：合着邱洛水抱着个假宝玉还想当首富呢？这副本就是个样子货啊！那真的在谁手里？这任五六是不是就琢磨着空手套白狼呢？
第二张纸：好家伙！这纸看着就晦气！像是从什么“企业作死记录大全”网站上扒下来的——鼎盛文旅公司基本信息，那叫一个惨烈！
公司状态：停业，旁边还有个红字标注“营业执照已被吊销”（ 因长期停业未经营或涉及重大违法行为）。
风险信息：鲜红的“高风险”标签，下面一长串：
司法案件： 218条
被执行人信息： 35条
失信被执行人： 12条
法院公告： 45条
行政处罚： 5条
被告的理由五花八门：欠民工血汗钱、坑材料商货款、骗老百姓集资、签合同放鸽子……简直是作奸犯科百科全书！
我看得直嘬牙花子：这哪是公司啊，这纯纯一瘟神附体的扫把星啊！谁沾边谁倒霉八辈子！
第三张纸：这张更直接，就叫洛水古镇项目欠债清单（大概其估的）。左边一栏写着那破地方还值点钱的东西（地皮、烂楼、废铜烂铁），后面跟了个可怜巴巴的数字，还特意注明“基本卖不掉”。
右边一栏，我的亲娘嘞！那数字长得我眼晕！欠银行的、欠包工头的、欠材料钱的、欠老乡地租钱的、欠员工工资的、欠水电局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右边那数字能把左边甩出十八条街去！纯纯的资不抵债，赔掉腚了！
我脑瓜子嗡文：这已经不是粪坑了，这是粪坑爆炸后形成的生化危机现场啊！
我抬起来，眼神涣散，感觉手里的三张纸重逾千斤。
就凭这？凭这一堆烂账、一个没卵用的副本、和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任五六看我一脸魂飞外的傻样，心翼翼地把那三张纸从我僵直的手指间抽回去，塞回文件袋，还宝贝似的拍了拍。
我嘴唇哆嗦了半，才挤出一句：“……就凭这？” 声音虚得跟蚊子叫似的。
任五六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接话。
第二下午，林九渊开着他那辆壕气冲的 “钢铁怪兽”准时杵在了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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