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没理会伊藤健的话,径直走到歪脖树下。他蹲下来,手指触到石碑裂隙边缘时,鹿骨珠在衣兜里突然发烫,像被火烤过一样。他没犹豫,直接掏出珠子按向裂缝。 “别碰!”王瞎子声音陡然拔高,铜铃无风自转,方向逆了过来。 赫东动作没停,耳边却响起祖父的声音:“别信铃声。”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喘息,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程三喜猛地捂住耳朵,耳后旧疤渗出血丝,脸色瞬间惨白:“我听见我爸在江…他在哭。” 关舒娴一步跨到赫东身侧,刀已出鞘,劈向虚空——黑气缠绕如绳,刀锋斩过却毫无作用,反而越缠越紧。 伊藤健站在几步外,嘴角上扬:“碑下埋的不是英雄,是你们萨满自己人。当年亲手把邪神请进来的,就是你们的前辈。” 赫东咬牙,左手用力,将珠子硬生生按进石碑缝隙。珠体嵌入刹那,地面震动,一道幽光自裂隙中透出,照亮众人脚面。 王瞎子铜铃疯响,他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眼窝深陷处竟泛起微光,死死盯着赫东:“你听见的是谁?” “我祖父。”赫东没抬头,手指仍压在珠子上,“他别信铃声。” 程三喜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抓住赫东肩膀:“停下!那声音不对劲!我爸喊的是‘快跑’,不是‘别信’!” 关舒娴刀锋一转,横在伊藤健颈侧:“你早知道这碑下有什么?” 伊藤健不躲不闪:“我知道的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你们萨满教七十年前就烂了根,不然也不会被破四旧一锅端。” 赫东终于抬头,眼神冷得吓人:“那又怎样?现在是我站在这儿。” 地面裂口扩大,幽光渐盛,隐约可见阶梯向下延伸。空气里多了股腥味,像铁锈混着腐土。 王瞎子突然伸手抓向铜铃,动作急促,却在指尖碰到铃铛前顿住。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铃……不是我的。” 程三喜松开赫东,转头瞪着王瞎子:“什么意思?你腰上挂的七个铜铃,哪个不是你的?” 王瞎子没答,只盯着自己手掌,仿佛那上面沾了看不见的东西。 关舒娴刀尖微移,抵住伊藤健锁骨:“通道开了,你带路。” 伊藤健轻笑:“我不带路,你们也得走下去。赫东已经把门敲开了,现在想关也关不上。” 赫东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低头看了眼石碑。裂隙里的幽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迈步走向地缝,脚步稳得不像刚经历异变的人。 程三喜追上去:“你真信那声音是你祖父?万一那是——” “万一那是陷阱,我也得踩进去。”赫东打断他,“珠子是我祖父给的,声音是他临终前没完的话。我不信他,还能信谁?” 关舒娴押着伊藤健跟上,刀始终没离他半寸。 王瞎子落在最后,铜铃静止不动,他低头看着腰间铃铛,手指几次抬起又放下,最终攥成拳头。 阶梯向下,光线越来越暗,只有裂隙透出的幽光勉强照路。赫东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实。程三喜紧跟其后,呼吸粗重,时不时回头张望。 伊藤健忽然开口:“下面埋的不只是叛徒,还有你们萨满教不敢认的债。当年万人坑填的,可不止是普通百姓。” 关舒娴冷声:“闭嘴。” “我的是事实。”伊藤健语气平静,“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查到这个,才被灭口。” 关舒娴刀柄一转,刀背重重砸在他后颈。伊藤健闷哼一声,没倒,也没再话。 赫东脚步没停,声音从前头传来:“到磷下,你自己。” 阶梯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刻满符文,中央凹陷处形状与鹿骨珠吻合。 赫东抬手,将珠子按进门槽。 门无声开启,寒气扑面。 门内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一点微光,像烛火摇曳。 程三喜咽了口唾沫:“真进去?” 赫东迈步跨过门槛:“来都来了。” 关舒娴推着伊藤健跟上,王瞎子站在门口,铜铃依旧静止。他低头看了眼铃铛,终于抬脚跟了进去。 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光消失前,王瞎子腰间的铜铃轻轻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和之前所有声响都不一样。 赫东没回头,只低声了句:“走吧,该见的总得见。” 黑暗吞没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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