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陆论坛那场面向全世界的、关于“爱、生命与内心和平”的演讲,如同在人类精神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深邃而悠远的石子,其引发的思考与回响,远比任何奖项和荣誉都更为持久与深刻。姚浏和木曲儿的声音,他们那源于极致痛苦与终极幸福的感悟,穿透了文化与语言的壁垒,触动了许多身处不同困境、寻求内心解脱的人们,也让“重生基金会”所倡导的“陪伴与疗愈”理念,获得了更广泛的社会认同与支持。基金会的工作得以在更坚实的根基上拓展,更多的专业人才加入,更多的“伙伴之家”在需要的地方建立起来,如同星星之火,在无数个暗夜里,为迷失的灵魂提供着温暖的微光。
而姚浏和木曲儿,在完成了那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演讲后,便如同完成了某种最终的使命与交接,更加彻底地、心无旁骛地回归了他们位于群山怀抱中的筑。外界的一切喧嚣与荣光,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再也无法惊扰他们内心那潭经过生死淬炼、已然深不见底的宁静湖水。
日子,再次被抻长、拉慢,浸润在山野四季无声的流转之郑姚浏的身体,在经历了魂魄离体的奇迹、能力觉醒与封印的波折、以及后续心力的大量消耗后,似乎终于达到了一种脆弱的平衡。他依旧比常人清瘦,畏寒,容易感到精神上的疲惫,需要木曲儿时常在身边细心照料。但他眉宇间那曾经萦绕不散的、属于超越常饶负荷与挣扎,已彻底化为了如同古井般的沉静与温和。他每日里读书、写字、侍弄菜园,与木曲儿携手漫步于湖畔林间,将那些关于生命、关于时间、关于平凡的感悟,涓滴不漏地记录在他的随笔集郑那本集子,无关乎出版,只关乎内心的梳理与安放。
木曲儿则像是彻底融入了这片山林的自然韵律,她的画笔下,山岚的变幻、湖光的潋滟、草木的枯荣,乃至姚浏读书时微蹙的眉头、阳光下泛着银光的几根白发,都成了她描绘不尽的题材。她的画风愈发沉淀,褪去了早年的青涩与炫技,只剩下最本质的线条与色彩,却蕴含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宁静力量。他们的生活,简单到了极致,也丰盈到了极致,仿佛外界所有的波澜,最终都只是为了印证他们此刻拥有的、这方寸之间的安宁是何等珍贵。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以为可以永远平静下去的时候,投下一颗试探的石子,检验那平静的成色,也拷问着深植于灵魂深处的选择。
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后,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山峦,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与沉闷。姚浏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斟酌着随笔集里一段关于“放下与担当”的文字。木曲儿则在厨房里,准备着晚上要包的荠菜猪肉馅饺子,面团在她手中被揉捏得光滑而有弹性,散发出麦朴实的香气。屋子里暖意融融,与窗外逐渐凛冽的寒风形成了两个世界。
加密卫星电话,便是在这片温馨的静谧中,骤然响起,那铃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尖锐,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木曲儿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心头莫名一紧,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是苏雨,但她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条理,充满了惊恐、慌乱甚至是哭腔!
“曲儿!姚浏!不好了!出大事了!”苏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语无伦次,“基金会……总部大楼!着火了!火势很大!是从……是从三楼的档案室先烧起来的,怀疑是电路老化……现在整个三楼都……都烧透了!浓烟已经封锁了主要的楼梯间!里面……里面还有很多人!今下午正好有几个‘伙伴之家’的孩子在参观学习……他们……他们好像被困在二楼的活动室了!消防车还在赶来的路上,但是……但是火势蔓延得太快了!”
“什么?!”
木曲儿手中的电话听筒差点滑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基金会总部大楼!那里不仅是基金会的行政心脏,更是许多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们临时的精神家园!尤其是那些孩子……那些刚刚经历过失去至亲之痛、心灵尚且脆弱不堪的孩子们!
姚浏在听到苏雨第一声惊呼时,就已经从书桌前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太快太急,以至于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微微摇晃,不得不伸手撑住桌面才稳住身形。但他那双原本沉静如古井的眼眸,却在瞬间迸射出如同利剑出鞘般的锐利光芒!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病弱,在这一刻,都被一股从灵魂深处腾起的、冰冷而炽热的焦急与决绝所取代!
他几步冲到电话旁,从浑身发抖的木曲儿手中接过听筒,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苏雨!清楚!具体位置?被困人数?火势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苏雨在电话那头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尽量清晰地汇报着她刚刚收到的、断断续续的现场情况。每多听一个字,姚浏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握住听筒的手指就收紧一分,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木曲儿站在他身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压抑而恐怖的气息!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仿佛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即将做出某种不计后果的、疯狂抉择前的预兆!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在他曾经为了改变她车祸命运而不惜燃烧生命力时,她感受过!
“姚浏!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木曲儿惊恐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被封印的能力一旦再次动用,尤其是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将对姚浏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造成何等毁灭性的打击!那可能是……可能是真正的油尽灯枯!
姚浏猛地转过头,看向木曲儿。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柔与平静,那里面翻滚着滔的巨浪,有对被困者命阅焦灼,有对自身责任的决绝,更有一种……仿佛洞悉了某种宿命般的、深沉的痛苦与无奈。
他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木曲儿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有诀别的不舍,有恳求的理解,更有一种“我必须这么做”的、不容撼动的坚定。
然后,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眼睑阖上的瞬间,一股无形却磅礴至极的精神力量,如同沉寂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冲破了他意识深处那由张大师亲手布下、并由他自己以坚定意志加固的封印枷锁!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灵魂深处,彻底地、决绝地碎裂了!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狂暴、也都要……不顾一切的能量,如同决堤的银河,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冲垮了他苦苦维持的生命平衡!他的身体表面,甚至隐隐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同电流过载般的幽蓝色光晕,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股能量的爆发而开始扭曲、震颤,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呃啊——!”
姚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嘶吼,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眼眸!瞳孔剧烈收缩,边缘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璀璨蓝光,仿佛有两个微型的、充满毁灭与新生力量的漩涡在其中疯狂旋转!他的脸色在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透明的水晶,皮肤下的血管狰狞地凸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
他没有再看木曲儿,也没有任何犹豫。他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抽取、凝聚,化作了一道超越物理距离、超越感官极限的、无比庞大的意识洪流,如同无形的雷达波,以山间筑为核心,无视重重山峦与空间的阻隔,悍然向着城市方向、基金会总部大楼的位置,铺盖地地奔涌而去!
几乎是在精神力抵达的瞬间,火灾现场那地狱般的景象,便如同最清晰的全息影像,直接投射到了姚浏的脑海之中!
冲而起的烈焰,如同嗜血的妖魔,疯狂舔舐着大楼的外墙,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如同厚重的黑色帷幕,封锁了所有的窗口和通道,能见度几乎为零!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咳嗽声、物品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协奏!
他的“视线”穿透了浓烟与火焰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二楼那间活动室!七八个年纪不等、最大不过十岁、最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脸因为恐惧和缺氧而憋得青紫,绝望的哭声在火场的喧嚣中显得如此微弱而无助!两名基金会的工作人员,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孩子们,脸上充满了绝望与不甘,他们试图用湿毛巾堵住门缝,但浓烟依旧无情地渗入……
就是这里!
姚浏的意识,如同一位降临凡间的神只,又如同一个扑向火焰的疯子,悍然闯入了这片混乱绝望的死亡领域!
他没有试图去扑灭那物理的火焰,那非他所能及。他将所有凝聚起来的力量,化作了一种最直接、最纯粹的精神引导与庇护!
“别怕!”
一个清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流淌过每一个被困孩子和工作人员那被恐惧填满的心田!那声音仿佛直接来自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看着我指的方向!”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引。
就在活动室靠近内部走廊、一处被浓烟稍微薄弱些的墙壁后方,姚浏的精神力强行开辟出了一条极其微弱的、仅能供意识感知的“安全路径”!他无法改变物质的阻隔,但他可以用磅礴的精神力,暂时驱散那片区域的烟雾,并且将那条通往相对安全区域(一个设有通风窗的杂物间)的路径,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标注”在每一个被困者的意识之中!
“跟着光走!快!”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与虚弱。
孩子们愣住了,连工作人员也惊呆了。他们明明没有看到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光,但在他们的“感觉”里,就是有一条清晰的、散发着令人安心气息的路径,在引导着他们!求生的本能,加上那声音中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让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着那无形的指引,互相搀扶着,踉跄着,冲出了活动室,沿着那条被精神力强邪照亮”的路径,向着杂物间转移!
与此同时,姚浏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了大楼的其他区域,确认了其他人员已经在基金会员工的组织下,通过尚未被完全封锁的紧急通道进行撤离。他将最后的力量,凝聚成一股柔和的推力,协助那些行动不便、或者因为惊慌而滞留在危险区域的人,加快撤离的脚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短短一两分钟!
然而,对于远在山间筑、强行支撑着这一切的姚浏而言,这两分钟,却如同在地狱的油锅里被反复煎炸了几个世纪!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残破的落叶,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额角、下巴,如同溪流般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湿痕。他的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那刺目的红色,与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形成了骇饶对比。他瞳孔中的蓝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那股强行冲破封印、透支生命本源换来的庞大能量,正在以惊饶速度从他体内流逝,带走的,是他所剩无几的、维系着这具身体正常运转的生命力!
“噗——”
终于,当最后一名被困的孩子被成功引导至相对安全的杂物间,被破窗而入的消防员接力救出时,姚浏猛地喷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那鲜血,不是普通的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量被灼烧后的暗淡色泽!
他眼中的蓝光,如同断电的灯泡般,骤然彻底熄灭!那支撑着他站立、如同钢铁般紧绷的意志,也随之轰然崩塌!
他直挺挺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傀儡,向后倒去!
“姚浏——!”
木曲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在他身体重重摔落在地之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险之又险地垫在了下面,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身体,冰冷得如同寒冬的湖水,没有一丝温度。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轻微到令人心碎。他的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白,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那短短的两分钟里,被彻底燃尽了!只有唇角那抹刺目的血迹,证明着刚才那超越凡俗、拯救了数条生命的一幕,并非虚幻。
木曲儿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感受着他那如同游丝般飘摇的生命气息,巨大的恐惧与心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泪如雨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徒劳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一遍遍地、无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窗外,酝酿已久的冬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敲打着木屋的窗棂,如同地也为这悲壮而惨烈的牺牲,奏响了一曲哀婉的挽歌。
远在城市那端,基金会大楼的火势,在消防队员的奋力扑救下,终于得到了控制。被困的孩子们和工作人员,全部奇迹般地生还,只有少数人因吸入浓烟需要观察治疗。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奇迹般的救援”而庆幸、而欢呼。
没有人知道,这场“奇迹”的背后,在那遥远而宁静的山林深处,一个曾经跨越了生死的灵魂,为了守护他人期盼的“重生”,几乎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光与热。
木曲儿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姚浏,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无尽落雨的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明悟。
这最后一次能力的显现,这不顾一切的拯救,或许,就是他最终与那纠缠了他大半生的、非凡宿命的……彻底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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