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开学半学期了，那些没交学费的学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催着要学费。
林有根林有禄的几个儿子也不例外。学费交不上，学校给班主任压力，班主任给学生压力，学生回到家就跟父母哭闹。
林有根林有禄俩兄弟被几个儿子吵得不愿意回家，成在外溜达。
沈玉兰气不过，骂她的两个儿子是废物。
“看看人家老二，砖瓦房盖起来了，大彩电摩托车买来了，现在还开起了杂货店，你们俩平时的傲气去哪了？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跟你们老子一样，废物中的废物！”
林长贵把老脸一抹：“老婆子，你骂儿子别带上我啊！”
“不骂你也行，那你把孙子的学费给交了！”
林长贵一听，叫他掏钱，顿时蔫了。
林有禄狡辩：“二哥他那是投机倒把，我们不能学他……”
林长贵刚才被老伴训了，肚子里的火没地撒，用烟锅敲着三儿子的头骂道：“哼……我看你们兄弟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既臭又硬，是没人家那本事……”
林有根见在赚钱方面比不了老二林有福，便拿生孩子起了事。
“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没儿子，生了一窝赔钱货女儿，将来那些家产不都是侄子们的！”
听了这话，老两口不话了，他们觉得道理就是这样。没儿子再怎么折腾，也少别人一大截。
……
林有福听进了妻子的话，带着五百块钱，提着两只烧鸡，两袋奶粉，两瓶酒去了林家老宅。
不管怎么，爹妈还是爹妈，自己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虽然恨他们偏心，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孝心的。
林有福刚踏进老宅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激烈的争辩声。
“爸！您就帮我们跟老二！”林有禄的声音又尖又急。“他手指缝里漏点就够咱两家孩子上学了！”
“就是！”林有根帮腔。
“他那么多钱，养了九个赔钱货女儿，将来不还得靠侄子养老送终？现在出点学费怎么了？”
林有福的手在门框上捏得发白。他深吸一口气，故意加重脚步走进堂屋。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老两口坐在炕上，老大老三像两只斗败的公鸡站在地上。桌上摆着几份催缴学费的通知书，鲜红的学校公章刺得人眼疼。
“哟……都在呢。”林有福把烧鸡奶粉和两瓶酒往桌上一放。
“爸……妈，我来看看您二老。”
林有根林有禄见到酒，眼睛都瞪直了，伸手就要去拿，被林长贵一烟袋锅敲在手背上：“滚犊子，这酒是我儿子给我的，想喝酒自己买去！”
林有根心里叫苦：“我们儿子的学费都交不上，哪有钱买酒喝！”
老爷子眯着眼打量着二儿子：“有福啊，听你买卖做得不？”
“还行！”林有福自顾自坐下。
“刚在县城买了套学区房，将来打算送娃娃们去县里读书，毕竟县城教学质量高嘛。”
“啥？”林有根跳起来。
“你在县城买了房子？”
林有禄也跟着跳了起来：“丫头片子去县城读书？那不是浪费钱嘛？”
“我乐意！”林有福慢悠悠地掏出一盒大前门，给林长贵发了一根，自己点上。
“反正不花你们的一分钱。”
屋里气氛顿时凝固了。林有根突然阴阳怪气地：“老二，赚再多有啥用？将来还不是要指望侄子给你摔盆打幡？”
“就是！”林有禄来劲了。
“你那七个赔钱货，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
林有福猛咂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他缓缓站起身，一米澳个头在低矮的土屋里显得格外高大。
“大哥……三弟……你们儿子连学费都交不起，还有脸我的闺女是赔钱货？”
“你！”被戳中肺管子的林有根涨红了脸。
“我什么我？”林有福一把抓起桌上的催款单。
“听林虎语文8分，数学12分，就这成绩还好意思上学？老三你家林军更绝，连自己名字都能写错！’军’字能写成’车’，是准备当马骑吗？”
林有禄恼羞成怒：“那也比你强！我们至少有儿子！”
“儿子？”林有福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
“来，数数，五百块！够交六个孩子的学费了吧？”
“够了……够了……交学费用不上这么多钱！”老大老三的眼睛顿时直了，伸手就要拿。
林有福却“啪”地把钱拍在桌上：“但这钱是借，不是给！”
“啥？”林有财瞪大眼睛。
“亲兄弟还...…”
“亲兄弟明算账！”林有福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纸。
“借条我都写好了，每人二百五，年底还清，利息按信用社的算。”
沈玉兰坐不住了：“有福啊，你那么有钱...…”
“妈！”林有福猛地提高嗓门。
“去年春耕我找大哥借帮忙，他'各人顾各人'；前年引娣发烧，我求三弟帮忙送医院，他要我出五块钱车费！”
屋里静得可怕，林长贵的烟袋锅吧嗒掉在地上。
林有福把钱往前一推：“签不签？不签我拿走了。”
“签！我们签！”老大老三扑过来，抢过笔就在借条上按了手印，他们看到钱比看到爹妈还亲。
林有福仔细收好借条，转身就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别忘了钱是借的，年底还得算利息”
“利息？”两兄弟懵在原地。
这句话像颗炸弹，炸得老两口也目瞪口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林有福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老二也太会算计了！”
回杂货铺的路上，阳光把林有福的影子拉得很长，就跟他的心事一样长。
远远地，他看见七个女儿在杂货店里帮母亲买衣服。
多好的孩子们啊！林有福心头一热。前世他糊涂，总觉得没儿子矮人一头。现在才明白，闺女贴心懂事，比那些不成器的侄子强百倍！
“爸！”老七林想娣第一个发现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林有福一把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今乖不乖？”
“乖！大姐教我认了十个字！”林想娣骄傲地伸出手。
“我还帮妈妈数钱了！”
韩秀琴闻声出来，看见丈夫手里拿着两张纸，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借条！”
“啊……借条？”韩秀琴不明白。
“对……我把钱借给他们了！”
林有福又嘱咐道：“老婆，你把借条保管好，年底我还要找他们还钱还利息了！”
韩秀琴笑着收了借条，没再话。
她把借条锁进抽屉：“有这玩意儿在手，以后他们再敢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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