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还没亮透，林家院已经热闹了起来。韩秀琴把女儿们打扮得像年画里的娃娃。
“都站好，让妈瞧瞧。”
韩秀琴挨个给女儿整理衣领，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林有福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儿，前世这个时候，孩子们穿的都是改的旧衣服，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哪能像现在这样穿上崭新的花棉袄？
林有福特意穿上中山装，头发梳得发亮。他看着排成一排的女儿们，心里涌起一股自豪。
“今爸爸带你们去拜年，让大家都看看，咱老林家的闺女不比男娃差！”
这话得响亮，坐在堂屋里的黄老太听见了，拄着拐杖出来看热闹。
“好！有福得对……闺女也是传后人！”
村里流行的法，女娃娃没资格给长辈们去拜年，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是男娃子的特权。
林有福拜年的第一家，自然是林家老宅。七个姑娘一进门就齐刷刷跪下，“咣当咣当”磕起头来。
“爷爷奶奶过年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孙女们的声音翠的像风铃，老两口听的酥酥麻麻。
“好好好！”林长贵笑得胡子直抖，忙不迭地去掏红包。沈玉兰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发到孙女手里。
林楠背着老八，林珊抱着老九。两个娃娃攥着红包，咿咿呀呀地往嘴里塞，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这么……就喜欢红包，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沈玉兰弯着老胳膊接过林楠手里抱着的老八。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给了她。接着又将一颗糖塞到老九的嘴里。
林有福看着这一幕，鼻子突然一酸。前世过年时，女儿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林虎兄弟收压岁钱。
自己的闺女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樱现在，老两口不仅给了压岁钱，还把闺女们当成个宝。
“爸，奶奶给我包了两块钱呢，你给我保管！”林玥举着红包跑来，脸兴奋得通红。
“好好收着，放到存钱罐里给你存着。”
林有福知道，不是老人们变了，而是自己有能力了，别人才会重视他的女儿。
要是自己还跟上一世那样窝窝囊囊，闺女在别人眼里还是“赔钱货”，哪像现在这样风光。
所以，自身实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拜别了老宅，林有福的拜年队伍又去了村支书家里。林有福打头，七个闺女排成两列跟在后面，活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分队。
“老梁！给你拜年来了！”
离梁援朝家还有老远，林有福就亮开嗓子喊起来。
梁援朝趿拉着鞋就跑出来，看到这阵仗吓了一跳：“好家伙，有福你这是带了个女子民兵队啊！”
梁援朝的老婆王叶忙着给孩子们发糖果，梁援朝把林有福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有福……你可真是给咱村开了个好头。刚才在街口我还听见几个老娘们在议论，闺女也能上门拜年？”
林有福搓了搓被冻红的手，在火炉上烤着火。
“我就是要打破传统，谁闺女就只配窝在家里，在我林有福眼里，闺女跟儿子一个样！”
梁援朝拍拍林有福的肩膀：“老弟……你有魄力，我给你竖个大拇指，这破陋习就该改改了，国家都提倡生儿生女一个样！”
自从林有福当上人大代表，他们两个人接触多了，成了心腹朋友。
前世林有福哪有这待遇，还能跟村支书称兄道弟，给他提鞋，人家都不一定看得上他了。
第二站，林有福去的是董老汉家。这个曾经最反对建大棚的老汉，如今见了林有福就跟见了亲人似的。
尤其是他的二儿子董常武，恨不得跟林有福拜把子了。
林有福念着董老汉的恩情，要不是董家人带头，这蔬菜大棚还建不起来。
“有福兄弟，快屋里坐！”董常武一把抱起林玥。
“丫头，听你在集上把混混都吓跑啦？真给你爸长脸！”
董常武的媳妇端出花生瓜子，还把城里姑子带来的巧克力分给孩子们。
“来……孩子们进来坐！”董胜利兄妹三个跟林楠她们打成了一片，欢声笑语声不断。
林有福的拜年队伍走在村里，路过的乡亲们都停下脚步看热闹，有的老人甚至抹了把混浊的老眼。
“嗬……活久见啊，没见过闺女也能这么风光地拜年......”
但还有几个妇女在村口嚼舌根： “啧啧，带着一窝丫头片子拜年，也不嫌丢人！”
“就是，闺女也能登堂入室......”
旁边有人立刻怼回去： “酸什么酸？人家闺女哪个不比你家子强？期末考试你家儿子排第几？”
“人家有福的闺女能文能武，那像你家儿子还是个鼻涕虫，光带个把有啥用？”
那妇女被的羞红了脸，不敢再插言。
拜完最后一家，孩子们的口袋都塞得满满当当。林希得意地拍拍鼓囊囊的衣兜：“爸！我收了七八个红包呢！”
林有福抱起老七：“希希……打算拿压岁钱做什么呢？”
林希歪着脑瓜子想了一会：“嗯……给爸爸买双皮手套！”
她看到爸爸的摩托车上的手套破了个洞，怕父亲冻手。
“傻丫头，手套咱家的杂货店里有的是，爸爸就是太忙了，没顾上去取！”
“那我明就去给爸爸拿一双！”林珊扯着林有福的衣袖。
林有福看着女儿们红扑颇脸蛋，心里暖洋洋的。
他知道，今不只是拜年，更是为女儿们争回了尊严。从今往后，双泉村的闺女们都能挺直腰板出门拜年了。
家家户户亮起灯笼，林有福家的饭桌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数着自己的压岁钱，给自己做着花钱的规划。
晚上，林有福望着窗外的明月，想起前世那个冷清的年夜。如今，女儿们的欢笑声填满了整个屋子，也填满了他曾经残缺的心。
新的一年，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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