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空气并未因沙弥的离去而轻松，反而更加凝重。那缕由孩童带来的微弱希望之光，照亮了前路，却也清晰地映出了这条路上的万丈深渊。
“时间不多了。”张自在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迅捷，“净尘恢复清醒是意外，伪佛的监控体系可能已经捕捉到这个‘杂音’。我们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行动。”
他走到屋子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孙悟空抱着臂，金瞳中之前的暴躁已被一种更加危险的、狩猎前的冷静取代，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尾巴尖显示着他依旧在压抑着毁灭的冲动。八戒搓着手，眼睛里精光闪烁，既紧张又兴奋。阿月靠在墙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她手中的琉璃盏碎片光芒已经内敛，却仿佛与她自身的意志产生了更深的联系。
“沙师弟那边……”八戒看向张自在。
“通过罪业联系，我已将净尘的情报同步给他。”张自在闭目感应了一瞬，“他确认了那条‘净渣’运输路径的存在，并且发现暗河在万佛阁下方确实有一个能量溢出口，污秽之力最强，或可作为我们最后的退路，也能在关键时刻加以利用，制造混乱。”
“计划。”孙悟空言简意赅，他不耐烦这些琐碎的分析，只需要明确的目标和挥拳的方向。
张自在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将所有的信息碎片拼接成型：
“目标：潜入万佛阁核心，找到并尝试夺取或破坏核心法器‘伪·菩提心’。此举必会惊动妙音菩萨真身，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制造最大混乱，揭露伪佛本质，然后利用沙僧打开的罪业通道撤离。”
他看向众人，开始分配任务，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悟空，你是主攻手，也是吸引火力的关键。一旦我们被发现，你需要全力爆发，尽可能牵制妙音菩萨的真身。但记住，不是死斗，是制造混乱，为我们其他人创造机会。”
孙悟空咧开嘴，露出森白牙齿，无声地笑了，那笑容充满野性与期待。他点零头，没有多余废话。
“八戒，你的任务是‘吃’。”张自在转向猪八戒，“万佛阁内被剥离的‘净渣’，以及可能被沙僧引动的罪业暗河污秽力量，对你而言是‘补品’。我需要你尽可能吞噬这些力量，一方面削弱对方，另一方面，在关键时刻，你的‘黑锅’转化出的冲击，将是我们突围的利器。”
八戒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嘿嘿一笑：“放心吧师父，别的俺老猪不敢，这‘吃’的功夫，保管不拉胯！”
“阿月，”张自在的目光落在虚弱的少女身上，“你的状态无法参与正面战斗。你的任务是‘指引’和‘干扰’。利用琉璃盏与伪佛力量同源又相斥的特性，在我们潜入过程中，为我们指明能量流动最薄弱、意志监控最松懈的路径。在关键时刻，燃烧你守碑饶力量，照见‘真实’，干扰菩萨的感知，哪怕只有一瞬。”
阿月用力点头，双手紧紧握住那微温的琉璃盏碎片：“我明白。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我也会为大家照亮前路。”
“而我，”张自在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那枚混沌种子仿佛感应到即将到来的风暴，传递出混合着饥渴与冰冷的悸动，“我会尝试让种子接近并吞噬‘伪·菩提心’的力量。这是风险最大的一步，但也是最能重创其根本的方法。同时，我会尝试以混沌种子的寂灭特性，模拟出最极致的‘佛力’，作为我们潜入的最后一层伪装。”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此行九死一生。万佛阁守卫森严，妙音菩萨真身实力未知，一旦暴露，我们面对的将是整个雷音寺力量的围剿。任何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哼，啰嗦。”孙悟空不耐烦地打断，“俺老孙被压了五百年都没死透，还怕这群假仁假义的秃驴？干就完了！”
八戒也收起嬉皮笑脸，肥硕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狠厉：“师父，走到这一步，没啥好的了。掀了这假庙，砸了那泥塑，才不枉咱们走这一遭！”
阿月没有话，只是将那琉璃盏碎片贴在心口，用行动表明了她的决心。
张自在看着他们，心中那股自穿越以来就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这不是信任，而是在这绝望的黑暗旅途上，被迫捆绑在一起的、冰冷的默契与共济。
“好。”张自在不再多言，“根据净尘的情报，运送‘净渣’的侧门道在丑时（凌晨1-3点）守卫换班，有大约一炷香的间隙。那就是我们的窗口。”
“现在，各自调息，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丑时一到，即刻行动。”
命令下达，石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却是一种蕴藏着雷霆风暴的寂静。
孙悟空重新靠回墙壁，闭目凝神，周身妖气内敛到极致，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八戒找了个角落坐下，肚子微微起伏，似乎在提前运转吞噬的法门。阿月盘膝而坐，将琉璃盏碎片置于膝上，微弱的光芒在她呼吸间明灭，努力沟通着那丝“真实视域”。
张自在也重新坐下，心神沉入体内。意识海中，那片灰败的混沌之海不再平静，而是微微荡漾，传递出对即将到来的“盛宴”的渴望。他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渴望，将其束缚在可控的范围内，同时反复推演着潜入的每一个细节，思考着可能出现的变故及应对之策。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雷音寺那永恒不变的“祥和”梵唱依旧，但在张自在耳中，那声音却仿佛变成了催命的倒计时。
他不知道这个仓促制定的计划能有几分胜算，不知道混沌种子彻底爆发会带来什么后果，也不知道队伍里这脆弱的平衡能否支撑到最后一刻。
但他知道，他们没有退路。
在这片被伪佛光辉笼罩的魔土上，要么撕开这虚假的祥和，要么被其彻底吞噬。
丑时将至。
张自在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的决然。
“时候到了。”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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