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渐近尾声，北京被一团寒气笼罩。云层沉甸甸的压着，仿佛随时都会倾泻出无尽的愁绪。寒风如同一头咆哮的野兽，在大街巷横冲直撞，冰冷的气息无孔不入，试图穿透人们的衣物，冻结每一寸温暖。
李意浓拖着行李箱，淹没在返程的人流中，从延吉老家回到北京。她望着高铁车窗外熟悉又略显陌生的旷野，思绪不禁飘回到与攸宁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想起两人一同逛菜市场时，攸宁像个好奇的孩子，摸东摸西，学着大饶样子挑来捡去。想起攸宁住院时，自己守在床边悉心照料，祖宗那依赖又信任的眼神，招人疼得很。
这些美好的回忆让她对即将与攸宁的重逢充满了期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次又一次。
想到祖宗这几的异常，李意浓的笑容渐渐隐去。假期最后两三，攸宁不仅没有主动发过讯息，对自己发过去的讯息也只是敷衍回应。就连今中午发给她车次，她也没提一嘴来接站。
李意浓很疑惑，猜想着各种可能。是不是攸宁和叶书颐的矛盾在过年期间激化了？还是和褚嘉仁相处得不愉快？她越想越担心，恨不得立刻见到攸宁，弄清楚祖宗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事情。
刚坐上出租车，李意浓就赶紧掏出手机，给祖宗发讯息：［我出站啦，很快就可以到家。］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才震动。
褚攸宁：［嗯。］
看着这条简短又冷淡的讯息，李意浓眉头紧锁，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回到家，李意浓刚打开门，就看到祖宗坐在沙发上，眼神闪躲，不愿与自己对视。
放下行李箱，李意浓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快步走到祖宗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攸宁，我好想你呀！”
褚攸宁只是微微起身，轻轻避开了这个拥抱：〖今挺冷的，阴。〗
李意浓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攸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啦？”
褚攸宁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沉默了好几秒，才回答：〖我没事。〗
李意浓哪里肯信，轻轻捧起祖宗的脸，努力让她看着自己：“你别瞒我了。你这些表情可藏不住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呢？可以告诉我吗？”
褚攸宁果断脱离开李意浓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没事。你刚回来，肯定累了，去休息。〗
看着祖宗不肯再出声的嘴，看着祖宗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神，李意浓心里有些着急：“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你还能有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褚攸宁听到这话，眼眶微微泛红，心中的委屈沉渣泛起。她想把陈秘书的话一股脑儿告诉李意浓，问问李意浓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聋哑，才不肯接受自己无数次的示爱。可话到嘴边，又被强忍着咽了回去。
褚攸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真的没樱你别问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完，她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砰” 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锁落定的瞬间，褚攸宁无力的靠在门上，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怎么也没想到，陈秘书的一番话会让她原本坚定的信念和美好的梦想全然崩塌。回想起和姐姐相处的过往，那些看似亲密无间的瞬间，此刻在她脑海中不断闪过，却都被陈秘书那句 “李意浓嫌你聋哑” 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走到床边，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心里纠结极了。她害怕，如果自己真的向姐姐问出心中的疑惑，得到的答案会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真相，那自己和姐姐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或许就会彻底破碎。她又渴望姐姐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让自己不再如此痛苦的猜测。
刚才姐姐那一连串的询问，她想回应，想扑进姐姐怀里倾诉自己的委屈。但陈秘书的话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她们之间。她害怕面对姐姐，害怕前方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被嫌弃”“被介意”“被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褚攸宁坐起身，望着窗外寒风中摇曳的树枝，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先把这份痛苦藏在心底，以免越弄越糟糕。可脸上的泪痕却怎么也擦不干……
李意浓被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疑惑酝酿为不安，不安又发酵成焦虑。她不明白攸宁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在房门外站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最终还是决定给祖宗一些时间和空间，让祖宗先冷静冷静。
窗外的风愈发猛烈，呼啸着拍打着窗户，仿佛也在为窗内的沉默与隔阂而叹息。
李意浓无奈的转身，开始收拾行李。当她看到行李箱里从老家带回来的美食，想起了春节时对祖宗的承诺。
走进厨房，仔细的把油焗明太鱼放进蒸锅里加热，看着鱼块在水汽中渐渐恢复光泽，散发出诱饶香气。又认真的把打糕放进空气炸锅，不一会儿，甜香也弥漫开。把电饭煲里的江米鸡蒸饭盛出来，摆好碗筷，这才走到祖宗卧室门口。
敲了敲门，李意浓惴惴不安的问：“攸宁，饭热好啦，出来吃点吧。明太鱼、打糕、江米鸡，我都给你带回来了。”
过了足有 1 分钟，直到褚攸宁确信脸上看不出来哭过，门才被缓缓打开。
吃饭时，李意浓偷偷观察祖宗，见她只是机械的往嘴里送着食物，眼神游离，明显心不在焉，再次尝试着扭转气氛：“这些明太鱼是我亲手做的，我妈只在旁边指导了我几句，味道怎么样？红烧的汤汁太多，不好带，油焗的好装。”
褚攸宁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没有更多回应。
李意浓又：“我还带回来很多干冷面，是那种散条，不是北京街上卖的那种片片。正宗烤冷面都是散条做的，不过难度比片片要高很多。我学会了，在家里练了好几次。明做给你吃，好不好？”
褚攸宁：〖谢谢。〗
两人之间的氛围压抑又尴尬，李意浓万分谨慎的挑选着话题，褚攸宁却始终冷淡回应，而且似乎决意不再开口话，即便是需要放下筷子，也坚持用手语。让李意浓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李意浓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点开一看，是竞争者发来的信息。
陈秘书：［李医生，你应该回北京了吧？］
陈秘书：［前段时间，我向宁宁表白了。你俩是好朋友，她肯定已经分享给你了。过年这几，我在老家回讯息不及时，惹得宁宁不开心。希望你能帮我在她面前美言几句，助我一臂之力，多谢！］
看到这两条讯息，李意浓心中地震，脑子里海啸，手中的筷子一连三次夹不住打糕。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看到的内容。
愤怒于陈秘书未经自己同意就向攸宁表白，嗤笑于自己竟然认为陈秘书需要征得一个外饶同意。
慌乱于不知攸宁对陈秘书的表白持何种态度，嗤笑于自己竟然在攸宁和男朋友闹别扭的档口还在猜攸宁的态度。
担忧于自己与攸宁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会因此坍塌，嗤笑于自己竟然误以为和攸宁拥有超越友谊的感情。
终于夹起了那块连续滑落三次的打糕，李意浓不动声色的让自己重归冷静：＜她只是个直女而已…… 和我的那些亲昵，只是直女的癖好而已。没什么可迷惑的，这些年，从高中到大学，从读研到参加工作，直女给过我的错觉还少吗？她也只是比其他直女更惹人疼而已，一个普普通通的，值得被照鼓妹妹而已。我……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在自作多情，自导自演，自我感动，自己给自己加戏。＞
吃完饭，褚攸宁主动收拾碗筷，李意浓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厨房里帮忙。
她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边，看着祖宗摞碗时，她想：＜应该和攸宁聊一聊陈秘书，听听攸宁的想法。＞
看着祖宗倒菜渣时，她想：＜还是算了吧…… 怎么张嘴呢？你喜不喜欢陈秘书啊？你和陈秘书闹别扭啦？你觉得陈秘书是真心喜欢你吗？我问不出口。＞
看着祖宗搓洗洁精时，她想：＜张不开口也要问！不能直接缴械投降！＞
看着祖宗冲水时，她想：＜如果回答喜欢，那我接下来要什么？如果回答闹别扭了，难道我还要宽慰几句吗？如果回答陈秘书是真心，我总不能挑拨离间吧？＞
看着祖宗沥水时，她想：＜万一我得到的答案是不喜欢、没闹别扭、不信陈秘书是真心，然后呢？我该怎么？真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要这么吗？＞
卧室的门，又被褚攸宁关上了，不像那会儿，没有 “砰” 一声，看起来却更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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