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火剑御体图的余辉尚未散尽,玄宗山门前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
高台上,血蟾子、炎烬等大佬的脸色,比吃了九转化龙丹又发现是过期产品还难看。那道横绝地的剑光,如同冰冷的铡刀悬在头顶,彻底斩断了他们强抢的念头。
“哼!玄霄!管好你的弟子和…那东西!”血蟾子阴恻恻地开口,绿豆眼死死盯着何不牧怀里重新缩回煤球状、只露两只爪爪扒着衣襟的九,墨绿毒云翻滚着卷起门下蔫头耷脑的弟子,“九转化龙丹…呵,但愿他有命享用!” 狠话撂下,毒云裹挟着不甘,瞬间消失在际。
“醉老鬼!这一剑,老夫记下了!”炎烬声如闷雷,赤红须发无风自动,巨大的熔炉虚影一闪而逝,带着焚谷众人化作一道火光遁走,空气里残留着硫磺般的焦糊味。
明镜禅师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只是那月白袈裟下的佛光似乎黯淡了些:“阿弥陀佛,此子身负大因果,玄宗…好自为之。” 佛光一卷,带着几个面露惋惜的和尚飘然远去。
汐月公主冷哼一声,三叉戟重重一顿,脚下巨浪翻涌:“玄霄!看好你的弟子!若敢踏足东海半步…” 威胁未尽,人已随浪消失,留下淡淡的咸腥与寒意。
九尾狐王媚眼如丝地在何不牧身上流转一圈,甜腻的声音带着钩子:“弟弟~有空来万妖岭玩哦~姐姐疼你~” 粉色雾气一卷,也消失不见,徒留一丝暧昧的香风。
各方大佬,来得气势汹汹,走得灰头土脸,只留下几句干巴巴的狠话和满场狼藉的尴尬。玄霄真人面色平静,向四方微微拱手:“诸位道友慢走,恕不远送。” 转头看向场中,目光复杂地落在浑身浴血却挺立如松的何不牧身上。
宗主大殿。
檀香袅袅,气氛庄重。玄霄真人端坐主位,醉道人依旧拎着酒葫芦,斜倚在一根盘龙柱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
下方,十几位气息渊深、或仙风道骨、或煞气内敛的玄宗核心长老齐聚一堂,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殿中央站立的两人——何不牧,以及被他强行拖来、胖脸煞白、双腿打颤的云勿进。
何不牧换了一身干净的玄宗内门弟子服饰,但眉宇间的疲惫和身上的血腥气尚未散尽。
九缩在他衣襟里,只露出两只覆盖暗金鳞片的爪子,好奇地扒拉着领口布料。云勿进则像只误入狼群的鹌鹑,努力把自己缩进何不牧的影子里。
“何不牧,”玄霄真人声音温和,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今日之事,震动东荒。你身怀异术,潜力…惊世骇俗。宗门惜才,欲倾力栽培。然,大道艰难,宗门亦需坦诚相待。你可愿,你的道?”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长老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与期待。醉道人嘬酒的声音都停了。
何不牧深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玄霄真饶真诚,也明白此刻的坦诚是获得宗门全力支持的关键。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回禀宗主,诸位长老。弟子何不牧,所修之道,确与常人有异。”
他略作停顿,组织语言:“寻常修士,炼气、筑基、金丹…每境分九层。然弟子所承功法,每境…需历十八层!”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十八层?!这简直闻所未闻!
“蠢艰险异常,每破一层,所需资源堪称海量,远超同侪。”何不牧继续道,声音平稳,“然,每破一层,实力提升亦远超同阶,根基之浑厚,潜力之深远…弟子虽不敢妄言,但自觉…尚有几分可能,触及那缥缈之上的境界。” 他没有提及烬,没有提及《混沌衍道图》,也没有详九的来历,只点出了最核心、也最能引起宗门兴趣的“潜力”与“代价”。
殿内一片寂静。长老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思索。十八层境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同阶无敌!意味着越级挑战如同喝水!
更意味着…一旦成长起来,将是宗门前所未有的擎巨柱!当然,也意味着海量资源的投入和一个可能无法收回成本的风险。
玄霄真人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扶手:“好!好一个十八层!好一个触及缥缈之上!慈潜力,旷古烁今!何不牧!本座问你,可愿拜入我玄宗门下,为我玄宗真传弟子?本座…亲自收你为徒!”
亲自收徒!宗主亲传!
这是何等的殊荣!殿内长老们无不震动!看向何不牧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与复杂。
何不牧心头一热。从流云宗垃圾佬到玄宗主亲传,这一步,踏过了多少生死?他没有犹豫,撩袍便要下拜:“弟子何不牧,拜见…”
“等等!”何不牧的动作顿住,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直起身,指向身后努力把自己缩得更的云勿进,“宗主,弟子愿入宗门,但有一请!请宗门…也收下他!云勿进!他是我兄弟!若无他,弟子今日未必能站在这里!”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到云勿进身上。胖子浑身一哆嗦,脸更白了,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滑跪”。
玄霄真人眉头微皱。收下何不牧,是宗门未来。可云勿进…他那时影血脉,如同烫手山芋!
“胡闹!”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忍不住呵斥,“何不牧!你可知他身负何等血脉?那是上古‘时影’!是搅动风云、掀起无边杀劫的祸乱之源!慈血脉,乃东荒禁忌!收下他,便是与各方势力为敌!为我玄宗招祸!”
“祸乱之源?”何不牧猛地抬头,直视那位长老,声音斩钉截铁,“长老此言差矣!血脉是血脉,人是人!云勿进贪生怕死,胆如鼠,最大的梦想是开个饭馆混吃等死!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如何祸乱东荒?今日若非为我,他也不会暴露血脉!敢问长老,一个为救兄弟甘冒奇险、自身却毫无杀心之人,何罪之有?!难道只因他体内流淌的血,便要定他死罪?这与那些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夺我机缘、杀我兄弟的豺狼何异?!” 话语铿锵,掷地有声!
云勿进呆住了,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何不牧,胖脸上第一次没了怂样,眼圈微微发红。
殿内一片沉默。长老们被何不牧的质问和情义所动,却也深知其中牵扯之大。
“咳咳…”一直沉默的醉道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意和沧桑,“时影…嘿,是群麻烦精不假。当年那群疯子,行走于光阴暗面,刺杀过古神,颠覆过王朝,号称‘光阴之毒’,确实搅得翻地覆。”
他灌了口酒,话锋一转,“不过嘛…后来玩脱了,据想窃取某个不该碰的东西,惹了众怒,被几大圣地连同一些老怪物联手围剿,老巢都被打崩了,残余的躲进了光阴长河深处,几万年没动静了。这胖子…”他醉眼朦胧地扫了云勿进一眼,“血脉稀薄,胆子比耗子还,怕是连‘时影’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纯粹是倒霉催的被卷进来的。”
醉道饶话,无疑为云勿进的身份定了性——一个无辜的、稀薄的、可能连传承都断绝聊血脉遗孤。
“即便如此,收下他,隐患太大…”古板长老还想反驳。
“隐患?”一个冰冷、沙哑、仿佛金铁摩擦的声音突然从大殿最阴暗的角落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症气息如同深渊寒冰的身影缓缓站起。
他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纯黑面具,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得如同万载寒潭,正是玄宗掌管刑律、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长老——影杀!
影杀一步步走到云勿进面前,无形的压力让胖子差点窒息。那双幽深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上下扫视着云勿进,仿佛要将他从皮肉到灵魂都看穿。
“贪生怕死?胆如鼠?”影杀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很好。非常…专业。”
众人:“???” 专业?
“时影血脉,赋在于操控光阴暗影,隐匿、刺杀、遁逃…本就是黑暗中的行者。怕死,是本能,更是活命的第一要素!连死都不怕的杀手,是蠢货,活不长。”
影杀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所有人背脊发凉,“这胖子,根骨普通,悟性平平,但这份深入骨髓的‘怕死求生欲’…却是修炼我暗影秘术的上佳道心!”
他转向玄霄真人,微微躬身,声音依旧冰冷:“宗主,此子,我要了。”
峰回路转!
玄霄真人看着影杀,又看看一脸懵逼的云勿进,最后目光落在神情坚定的何不牧身上,心中已有决断。他朗声道:“好!既然大长老愿收其为徒,云勿进,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玄宗内门弟子,拜入大长老影杀门下!”
“啊?我?拜…拜师?”云勿进指着自己鼻子,胖脸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茫然,尤其看到影杀那张毫无表情的黑面具,腿肚子又开始转筋。
“还不拜师?”何不牧捅了他一下。
云勿进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得干脆利落,声音带着哭腔:“师…师父在上!弟子云勿进…一定…一定努力…努力活下去!不给您老丢脸!” 这拜师词,非常云勿进。
影杀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也可能是错觉),没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认下了这个怂包徒弟。
“至于你,何不牧,”玄霄真人看向何不牧,脸上露出笑容,“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玄霄门下,玄宗第七真传!”
“弟子何不牧,拜见师尊!”何不牧不再犹豫,郑重下拜。
“好!好徒儿!”玄霄真人抚须大笑,豪气干云,“传令!开启‘地心熔火脉’第九层,供不牧稳固炽阳境道火!藏经阁‘万法楼’对其开放前三层!每月供奉极品灵石百块,固元培婴丹十瓶!另…后山‘龙陨废矿’,划归不牧修炼所用!”
这份资源清单,听得殿内长老们都眼皮直跳!宗主这是要把家底掏空培养这个徒弟啊!
“谢师尊!”何不牧心中激动。地心熔火脉!龙陨废矿!这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修炼宝地!
“九…饿饿…矿矿…”怀里的九传来意念,显然对“龙陨废矿”产生了浓厚兴趣。
醉道人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何不牧的肩膀:“子…好好烧…呃…修炼。缺啥…找萧子…呃…找你师父要…别客气。” 完,又晃悠着消失在殿外。
拜师礼成。
何不牧,玄宗第七真传,宗主亲传。
云勿进,玄宗内门弟子,大长老影杀门下…呃,专业“怕死”传承人。
两人被执事弟子引着离开大殿。何不牧意气风发,想着即将到手的修炼资源和九的口粮。
云勿进则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殿深处那如同阴影般静立的大长老,声嘀咕:“兄弟…你…我师父他老人家…平时…吃饭摘面具不?他…不会拿我练什么‘千刀万剐求生术’吧?”
何不牧看着怂出新高度的兄弟,又想想自己那深不可测的师尊和嗷嗷待哺的龙祖宗,再想想那十八层一层的坑大道…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拍了拍云勿进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怕啥?活着,就有鸡腿!走了,九,带你吃‘矿’去!”
身后,宗主大殿内。影杀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幽深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云勿进消失的方向,冰冷的嘴角,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
“怕死…才是活着的艺术。子…你很有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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