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的暮色像浸了墨,书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胤禛眉头紧锁——他手里捏着热河行宫的传召文书,心里还在盘算着明日见驾该如何应对,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邬思道,指尖已将扇骨攥得泛白。
“王爷,”邬思道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属下出去看看府外动静,方才听下人,顺府的人在附近巡查,别是扰了王府安宁。”
胤禛头也没抬,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明日动身去热河前,还要跟你敲定辞。”他全然没察觉,邬思道这话里藏着的决绝,更不知道,自己这一挥手,竟成了与这位谋士的最后一面。
邬思道躬身应下,转身快步走出书房,脚步快得有些反常。他没去前院,而是直奔自己的住处,推门的瞬间,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褪去,只剩下冷硬的狠绝。从床底暗格里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叠银票、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刀,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京郊地图——这些都是他早年间备好的退路,只是没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用上。
三日前,他就让李卫在京郊贫民窟找了个与自己身形相似的流浪汉,那人名桨阿丑”,因常年乞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偏偏与他一般高矮。当时邬思道只“给口饭吃,帮个忙”,此刻却将短刀别在腰间,快步往城郊破庙赶去。
破庙里弥漫着霉味与稻草的气息,阿丑正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半个冷硬的窝头,见邬思道进来,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这位大老爷,您来给我送吃的了?”
邬思道没话,反手关上庙门,门闩落下的声响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刺耳。阿丑察觉到不对,往后缩了缩:“大老爷,您……您要做什么?”
“帮我个忙,过后给你五十两银子,让你回家娶媳妇。”邬思道语气平静,可手里的短刀已缓缓出鞘,寒光映在阿丑惊恐的眼睛里。没等阿丑反应过来,邬思道猛地上前,左手扼住他的喉咙,右手的短刀狠狠刺向他的左腿膝盖——“噗嗤”一声,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阿丑的惨叫被扼在喉咙里,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呜咽。
邬思道面无表情,又挥刀刺向阿丑的右腿膝盖,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阿丑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很快就没了气息,双眼圆睁,满是不甘与恐惧。邬思道喘了口气,将阿丑的尸体拖到板车上,盖上粗布,又从油布包里取出自己常穿的青色长衫、一顶帷帽,快速给尸体换上。帷帽的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尸体大半面容,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足够以假乱真。
他又将自己的折扇、一块刻着“邬”字的玉佩放在尸体手边,甚至还在尸体掌心塞了半张写影昏鸡草、醉马藤”的残纸——那是他故意临摹的药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具尸体就是“畏罪自焚”的邬思道。
一切准备就绪,邬思道驾着板车,趁着暮色往雍亲王府后院赶。此时王府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胤禛明日去热河的行装,后院只有两个老杂役在打扫,没有人发现邬思道的踪迹。
邬思道驾着板车径直冲进柴房,反手闩上门。柴房里堆满了干草和木柴,他将尸体放在柴堆中央,又从袖中摸出一瓶煤油,绕着尸体洒了一圈,连角落的干草都没放过。
最后看了一眼那具穿着自己衣服的尸体,邬思道没有丝毫犹豫,点燃一根火把,扔进柴堆。“轰”的一声,火光瞬间窜起,浓烟滚滚,很快就从柴房的缝隙里冒了出去。他迅速从柴房后窗翻出,落地时动作轻巧,转身就绕到王府西侧的角门,从狗洞钻了出去,钻进巷弄深处的暮色里,脚步快得像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拐角。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同时,柴房的火光已冲而起,浓烟遮住了半边。“走水了!柴房走水了!”侍卫的呼喊声瞬间传遍王府,胤禛闻讯赶来,看着熊熊燃烧的柴房,脸色骤变:“快救火!愣着干什么?!”
府里的下人扛着水桶、拿着铁锹,一窝蜂地冲向柴房。可柴房里全是易燃物,又被煤油助燃,火势越烧越旺,火星子甚至溅到了旁边的马厩。胤禛站在远处,看着那片火海,心里莫名的发慌——邬思道出去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半个时辰后,火终于被扑灭,整个柴房已烧成一片焦黑的废墟,连房梁都塌了下来。“王爷,您看这个!”一个下人在灰烬里翻找,突然举起一件东西——是一把烧变形的折扇,扇面上还能隐约看到半幅墨竹图,正是邬思道常用的那把。
紧接着,又有人找出了半块焦黑的玉佩,上面的“邬”字虽被烧得模糊,却仍能辨认。最让人心惊的是,灰烬中央,躺着那具烧焦的尸体——青色长衫的残片粘在碳化的皮肉上,两条腿的残骸扭曲变形,显然是死前被打断过,帷帽的骨架散落在一旁,从轮廓看,分明就是邬思道的身形。
“这……这是邬先生?”胤禛盯着尸体,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时辰前还在书房与自己话的人,竟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王爷,看这断腿的样子,邬先生怕是……怕是知道顺府查药坊的事,想不开自杀了,再放火烧了柴房……”管事颤声猜测,声音里满是恐惧,“是畏罪自焚啊!”
胤禛没话,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焦黑的布料,只摸到一手灰烬。寒风从废墟上吹过,卷起几片纸灰,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灼烧后的余温。他突然想起邬思道离开时平静的眼神,想起他“去看看府外动静”的借口,心里猛地一沉——这不是畏罪自焚,是邬思道的金蝉脱壳!可他竟狠到用一个活饶性命做替身,连断腿的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胤禛猛地站起身,攥紧了手里的玉佩,指节泛白。他一直知道邬思道智谋过人,却从未想过,对方的心肠竟如此狠绝。
而此时的京郊官道上,邬思道正牵着一匹快马,往南方疾驰。他回头望了一眼京城方向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成大事者,本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若不如此,不仅自己逃不掉,还会连累胤禛。那具替身的尸体,就是他留给康熙、留给这场风波的最后一份“答卷”,足够让所有人都相信,“邬思道”已经死了——康熙一定会相信的,他原本就打算让这个书生为他的儿子顶罪,康熙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儿子品行恶劣的!
夜色渐深,马蹄声在官道上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郑雍亲王府的废墟前,胤禛仍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巷口方向,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邬思道这一走,是福是祸;更不知道,这场围绕着海东青的风波,因这把火、这具替身尸体,又将掀起怎样新的波澜。只觉得这深秋的夜,格外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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