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日头依旧有些毒辣，知了在路边的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李卫国和李红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在通往镇上的土路上。
今是镇中学初一开学报到的日子。李红穿着昨晚母亲特意翻找出来的、洗得发白却叠得平整的蓝布裤子，上身是一件碎花短袖衫，肘部打着两个不起眼的补丁。她背上那个洗得泛黄的帆布书包里，心地装着录取通知书和暑假作业。
相比妹妹的郑重其事，李卫国显得随意很多，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关牵他看着前面妹妹那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看着她偶尔回头时眼睛里闪烁的、对陌生校园既期待又忐忑的光芒，心里有些感慨。这就是这个年代最普通，却也最渴望通过知识改变命阅学生模样。
“哥，镇中学大不大？老师凶不凶？”李红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她路上已经问过好几次。
“大，比村里学大得多。老师嘛，严是严点，但都是为学生好。”李卫国耐心地回答，尽管他也没进去过，但前世见过的世面让他能从容地安抚妹妹的紧张。
到了镇中学门口，果然比村里学气派不少，红砖围墙，铁栅栏门，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不少学生和家长挤在公告栏前找分班名单，穿着蓝色或灰色中山装的老师在一旁维持秩序。
李卫国护着妹妹挤进去，找到初二（三）班李红的名字，又按照指引找到教室报了名，交了学杂费。整个过程，李红都紧紧跟着哥哥，手不自觉攥着衣角。
报完名出来，李卫国没有直接带妹妹回家，而是领着她走进了学校附近那家唯一的、门面不大的供销社。
“哥，咱来这儿干啥？”李红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有些局促。
李卫国没回答，直接走到文具柜台。“同志，拿两个新的软皮本，再要一盒铅笔，一块橡皮。” 他指着里面看起来质量稍好一些的本子和带有花纹的橡皮。售货员依言拿出东西。
接着，他又走到日用品柜台，目光扫过，指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白瓷盆和一条崭新的毛巾：“这个盆，还有那条粉色的毛巾，也要了。”
“哥！不用！我……我从家里带聊！”李红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声阻止。家里那个盆是磕掉了瓷的旧盆，毛巾也用了好几年，又硬又薄，但她觉得还能用。
“旧的放家里用，这是给你在学校用的。”李卫国语气不容拒绝，付了钱和票。他把新盆、新毛巾、新本子和文具一样样放进妹妹那个空荡了不少的旧书包里，书包立刻变得鼓鼓囊囊。
做完这些，他拉着妹妹走到供销社门外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李卫国从内兜里心地掏出一个手绢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叠放整齐的纸币。他抽出两张五元的，拉过妹妹的手，郑重地放在她手心。
“这十块钱，你拿着。”
李红感觉手心像被烫了一下，那两张绿色的纸币仿佛有千斤重。十块钱！她从到大，手里从没握过超过五毛钱！这几乎是家里半个月的油盐钱！
“哥！我不能要！这太多了！”她像受惊的兔子，想把手缩回去，声音都带了哭腔，“妈和爸挣钱不容易，你打猎也危险……”
李卫国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容她退缩。他看着她因为惊慌而泛红的眼眶，语气放缓，却异常坚定：“红，听哥。这钱，是给你在学校花的零用钱。”
他一项项地交代：“在学校，别舍不得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堂里有什么带点油水的菜，别光啃窝头咸菜。学习费脑子，饿了就去买点吃的。本子笔墨用完了，自己就买，别委屈自己。剩下的钱，自己攒着，万一有个急用。”
他看着妹妹的眼睛，一字一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哥没别的指望，就指望你好好读书。咱们家，祖辈都是地里刨食的，没见过啥大世面。读书，考高中，将来如果能考上大学，那才是真正的出息，才能真正改变命运。你明白吗？”
李红仰着头，看着哥哥那双深邃而充满期望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托付。手心里的十块钱硌得她生疼，却也像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了全身，冲垮了她所有的推拒和不安。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用力地点着头，哽咽得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攥着那两张纸币，仿佛攥着哥哥沉甸甸的期望和全家未来的希望。
“哥……我……我一定好好学！”她用手背狠狠抹去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发誓般道：“我以后……以后考最好的大学，挣工资……给哥买……买最好吃的，买新衣服！”
看着妹妹哭花的脸和那双突然变得无比坚定的眼睛，李卫国欣慰地笑了。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哥等着享我妹妹的福。”
回村的路上，李红不再像来时那样忐忑不安。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脚步轻快了许多，时不时用手摸摸书包里的新东西，又下意识地按按放着那“巨款”的口袋。她开始主动跟哥哥起班上的同学，起对课程的想象，眼睛里闪着光。
李卫国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两句。他看着身旁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妹妹，看着通往村口的那条熟悉的土路，心里一片宁静与充实。物质的改善固然重要，但让家人看到希望，让下一代有更好的未来，或许才是3他穿越而来，真正需要守护和奋斗的意义。兄妹俩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依倜，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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