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袭与消失的线索
（起）
“失踪了？！”
范仲淹手中的笔“啪”地一声落在纸上，墨迹瞬间晕染开一大片。他猛地站起身，书案都随之震动。前一刻还在思虑如何密奏，下一刻便传来如此骇饶消息！对方动手了，而且如此之快，如此狠辣！
“详细来！”范仲淹强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老管家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回道：“是留在那宅子的护卫队长赵虎拼死跑回来报的信！他约莫子时前后，宅子里突然起了怪风，火把灭了几支，接着便听到打斗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剑他赶过去时，只见王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李七……李七不见了踪影，现场只有打斗的痕迹和……和一滩血迹！”
范仲淹的心沉到了谷底。失踪，往往比死亡更令人不安。李七是生是死？被掳去了何处？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找回可能存在的更多证据，还是为了灭口，抑或是……纯粹为了给他范仲淹一个下马威？
他不能再等，必须立刻前往现场，同时必须立刻面圣！此事已非同可，超出了普通治安案件，直接关乎钦命衙署的安危和他这位主持大臣的身家性命！
“备轿！不，备马！立刻去皇城！”范仲淹当机立断，同时快速将未写完的密奏折好塞入怀中，将那几本旧账册和腰牌牢牢贴身藏好。
（承）
深夜的汴京城寂静无声，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显得格外急促。范仲淹带着几名亲随护卫，纵马直奔皇城。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
抵达东华门时，宫门早已落锁。值守的禁军见到范仲淹此刻前来，也是大吃一惊。
“范相，宫门已闭，若无陛下特旨，不得开启啊！”禁军统领面露难色。
范仲淹翻身下马，直接从怀中取出那封只写了抬头的密奏，又解下自己的随身鱼符（官员身份证件），沉声道：“本官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陛下钦设新衙之安危，必须立刻面圣！请即刻将此物与鱼符呈送御前，陛下若怪罪，由范某一力承担！”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禁军统领见他如此，知非事，不敢怠慢，立刻命人通过宫墙上的悬篮，将东西急速送往内廷。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范仲淹在原地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他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宅院的阴森、魏明那张白净的脸、以及那滩未曾亲见却足以想象的血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宫门内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大门并未开启，但侧边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御前内侍陈忠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凝重，低声道：“范相，陛下召见，请随咱家来。”
（转）
范仲淹跟着陈忠和，一路沉默地穿过重重宫禁，直入大内。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处名为“玉津阁”的僻静暖阁。此处并非皇帝日常起居之所，此刻却亮着灯，显然赵祯是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在此接见。
阁内，赵祯只穿着一身常服，外罩一件裘袍，显然也是刚从寝殿赶来。他脸上没有睡意，只有一片冰寒的沉静。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陈忠和在门外守候。
“范卿，何事如此紧急？”赵祯开门见山，目光如炬。
范仲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怀中藏着的账册、腰牌取出，双手呈上，然后将今夜探查别院发现腰牌账册、魏明来访、以及护卫一晕一失踪之事，原原本本，毫无遗漏地禀报了一遍。
“……陛下，臣无能，未能护得属下周全，更致使关键证人李七失踪，线索恐已中断！此皆臣之罪！然对方如此猖獗，竟敢夜袭钦定衙署，掳走护卫，此举形同谋逆！其目标，绝非臣一人，乃是直指陛下新政，意在阻挠‘发改委’成立，其心可诛！”
范仲淹声音激愤，带着深深的自责与后怕。
赵祯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先拿起那枚腰牌，在灯下仔细看了看那个模糊的“漕”字，又随手翻看了几页那泛黄的账册，眼神越来越冷。
“好啊，真是好得很。”赵祯放下账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朕还没动他们的奶酪，他们倒先来掀朕的桌子了。”
他站起身，在暖阁内踱了两步，忽然停下，看向范仲淹：“范卿，你何罪之有？你今夜之举，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你替朕，替这大宋，捅开了一个脓包！让他们疼了，所以他们才狗急跳墙！”
（合）
赵祯走到范仲淹面前，亲手将他扶起：“护卫李七，朕会立刻命皇城司暗中全力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处别院，明日一早，朕会加派一队殿前司禁军前去驻守，看谁还敢造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果决：“至于发运司……那个魏明，是个突破口。但此刻动他，为时过早，反而会让他们断尾求生。”
“那陛下的意思是？”范仲淹看着官家，等待着他的决断。
赵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不是怕你查吗？朕偏要让你大张旗鼓地查！明日，你便正式入驻那别院，挂上‘大宋发展改革委员会’的牌匾！不仅要挂，还要挂得响亮！朕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是他们的鬼蜮伎俩厉害，还是朕的煌煌威更盛！”
他拍了拍范仲淹的肩膀，语气放缓，却带着无比的信任：“范卿，放手去做。这汴京城的水再深，也有朕给你撑着。你记住，你背后站着的，是朕，是整个大宋的江山社稷！”
范仲淹心中激荡，一股热流涌遍全身。所有的担忧、恐惧，在这一刻都被官家这毫无保留的支持所驱散。他深深一揖：“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悬念）
离开玉津阁时，色已微微泛白。范仲淹怀揣着官家的旨意和那几本作为“诱饵”的账册，步履坚定地向外走去。
陈忠和默默跟在他身侧，快到宫门时，这位一向谨言慎行的老内侍，却突然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了一句：
“范相，皇城司的人刚才初步查了那魏明的底细。他有个表舅，曾在三司使吕夷简吕相公府上，做过十年的库房管事，三年前才因年老被恩放出府。”
范仲淹的脚步猛地一顿，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吕夷简？！
发运司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典吏，竟然与当朝首相，有着如此盘根错节的关联？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即将破晓，却依旧被最后一层厚重黑暗笼罩的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骨悄然升起。
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也浑浊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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