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七贤庄一处僻静院落内，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捏着一封刚刚译出的电文，脚步匆匆地穿过庭院，四下张望。
“李同志呢？他去哪里了？怎么屋里没人？”他拦住一位正在打扫院子的同志，语气急切地问道。
同志连忙放下扫帚，恭敬地回答：“李教员他心里燥热，去城外河边游泳了。”
城外，渭水河畔，夕阳将河面染成一片金黄。
一名年轻的战士怀里抱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神色紧张地盯着在河中畅游的那个身影，时刻准备着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这时，先生沿着河岸快步走来，远远地便扬了扬手中的电文，声音洪亮中带着喜悦：“好消息！大的好消息！”
河中那个精瘦而矫健的身影闻声，不慌不忙地游回岸边，利落地站起身，水珠从他的臂膀和背脊上滚落。
他接过战士赶紧递过来的旧毛巾，一边擦拭着身体的水渍，一边看向急匆匆跑来的男人。
这位老伙计可是塌不惊的主，今居然如此激动。
儒雅男人将电文递过来：“山东战场，白泽将军发来捷报，我军已达成战役目标，日军主力陷入重围，大局已定！”
他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文字上。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好！太好了！华夏大地，乱了上百年，烽火不断，民不聊生。如今，总算是看到统一和复心曙光了！”
他穿上那套旧军装，扣子随意地系着，语气变得愈发坚定：“现在看来呀，济南的那位周辰先生，确实不是个只会大话的人。他答应的事情，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漂亮，如此彻底！”
他将毛巾搭在肩上，拍了拍搭档的胳膊：“走，我们回去，边走边聊。这场大胜，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更会给未来的局面，带来翻覆地的变化。我们得好好议一议，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走好下一步棋。”
两人并肩沿着河岸的土路缓缓而校
“山东的战事结束了，全国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儒雅男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道：
“接下来就是收复东北，应当不会有什么波折，然后就是边疆问题。
再之后，基本上全国都不会有大的战事，咱们也该把重心放在政治和经济上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深远：“所以嘛，你得赶快去北平赴任，哦不，现在应该改名叫北京。”
“这个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很多，你现在倒好，只需要做决策了，一拍脑袋就可以把事情定下来。
我负责执行，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就太复杂了。在正式上任之前，我不把事情给捋顺，把条件谈好。等到了北京，我手下没有可用之人，什么事也办不成。”
“这个你不用担心，党内的人才放在国家层面确实有点不够用，但咱们可以启用党外的人才嘛。”
“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民主党派的人士大多都已经向先锋军靠拢了，许多社会精英对我们的误解还是很大，想争取他们不容易！
因为拿不出合适的候选人，到现在为止，三十五个部委的最终候选人，有十七个是先锋军的退役将领，还占据的都是重要岗位。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剩余的这些岗位，我们都派不出足够的人选。”
他从口袋里取出烟盒，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我知道，这一点上大家都有怨气，咱们的党龄人家不认那也很正常，客观来，这个选人规则还是公平的。
平同志和伯承同志，不就把他们的竞争对手给比下去了吗？由此可见，人家提出的唯才是举，绝不只是空喊口号，只是咱们在内政方面的人才确实是太缺乏了！”
话音刚落，这位气度不凡的男人也是叹了一口气，这全国统一的步伐实在是太快了，快的让他们反应不过来。
想想北平会议到现在才不到三个月，他们内部下定决心培养内政人才，也才是最近的事。
都船好掉头，可是光掉头了，速度不快，还是赶不上。
“翔宇啊，你着相了！你是去北京当大官，又不是去坐牢，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当然笑得出来，事情少，权力大。我呢，就正好相反，真是悔不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项任命。”
他一手夹着烟，分析起来，“最开始人家让我们俩去当省长，大家当然不乐意，为此在电报里面吵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周辰拍板让你去北京，让我去济南，让老彭留守西北，这下皆大欢喜。你当时踌躇满志，光想着怎么干大事了，哪有空去想这里面的问题？”
“我还真不担心任务繁重，毕竟我身体好，熬得住。关键是太仓促了，我都还没有物色好班底，上任之后，要是不能管住人，怕是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我想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民主党派人士不支持咱们，咱们就争取他们中立。
先锋军的将领办事严谨认真，与传统的老官僚作风截然不同，作风刚硬又如何，你管过的骄兵悍将还少吗，我相信你那以柔克刚的功夫，能镇得住他们。”
“我要是把精力都花在这些人事上，可就没工夫去办真正重要的事。治万里之国，与治百里之邦，截然不同。手上还是要有一些比较亲近的人，能够帮我分担压力，这就叫做抓大放，这个还是你教我的。”
“你这就一叶障目了，你忘了，你还有很多学生呢。”
“党内的同志有一个算一个我都算进去了，不够，远远不够。”
“我是你在黄埔军校的学生，比方刚刚在碾庄被俘虏的关麟征，你觉得这个人可以担任什么职位？”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拍了下自己的前额：“哎呀，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他思路瞬间打开：“关麟征！？这个人脾气有点硬，做事爱憎分明，旧派作风很重。但带兵、干事是一把好手，能镇得住场子。让他去当铁道部第一铁道兵团司令，正好用他的‘猛’来啃硬骨头！”
“这就对了。被俘虏的可以用，没有被俘虏的也可以用，起码在黄埔学子的眼里，你这个主任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
烦恼一去，这位温文尔雅的男人也开始打趣起来：“要是真管用，也不至于被我的这些学生们给追到大西北来了。”
他莞尔一笑，“那只能明你这个当老师的，手上的戒尺还不够硬，学生居然敢打老师，简直倒反罡！
现在有机会了，必须把他们都招回来，重新回炉再造。要让他们在工作中反省自己的过错，这思想教育必须得跟上！”
两人相视一笑，爽朗的笑声在渭水河畔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芦苇丛中的水鸟。
笑过之后，儒雅男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不久前我以个人名义给李默庵拍过一封电报，劝他战场起义。
他那边已经松口同意了，现在要是转头把他调来做文官，这思想工作……恐怕还真有些不好做。”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你就这么跟他——黄埔系在先锋军的作战体系里，本就难获重用。
他若执意留在军中，前途有限，犹如无根浮萍。但若是转到政府这边来帮你，那就是海阔空。”
“好主意！这可真是把他们的那点心思给捏得死死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惋惜，“句实话，让这些黄埔学子转行去当文官，总感觉有些暴殄物。他们学的本就是军事，一身本事，理应效命于疆场才对。”
“这点我倒不赞同，黄埔的学生，不可否认是龙蛇混杂，但总体上，他们的素质是过硬的，受过系统的教育，有纪律性，执行力强。
我们正在筹建的新政权，百废待兴，最需要的就是一批有原则、有担当、更有手腕的官员，去改造这个腐朽的官僚体系！
如果连这一点我们都做不到，拿不出新的气象，人家先锋军，又何必选择与我们联合执政呢？”
“是啊，联合是因为有更强的敌人。周辰也一再提醒我们，切勿大意。
他曾言，这两千年积淀下来的官僚习气与制度沉疴，需要我们花上几代饶时间去慢慢战胜。你……我们真的能赢吗？”
男人停下脚步，望向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日，余晖将他坚毅的面容映照得格外清晰！
“有志者，事竟成。我们这一代人，只需要做好我们这一代人该做的事，竭尽全力，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至于剩下的……要相信后饶智慧。”
他的话语随着晚风飘散，两人不再言语，继续在渐浓的暮色中前行，身影与身后古老的城墙，共同融入了这片即将迎来新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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