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和唐紫尘几乎同时来到苏清雅的床榻边。她依旧安静地躺着，容颜苍白，呼吸微弱而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林渊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原本因那古老意志苏醒而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浩瀚威压，此刻已彻底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捉摸的气息。
“刚才确实动了一下，右手食指。”唐紫尘低声道，紫极真气萦绕在指尖，心翼翼地探查着苏清雅的情况，眉头却越皱越紧，“奇怪……她的神魂似乎被一层银色的光茧包裹，我的神念根本无法探入分毫。但这光茧的气息……很平和，甚至带着一种滋养的意味。”
林渊没有话，双眸之中，灰色的归墟之力艰难地流转，试图以最基础的感知去触碰那层银色光茧。然而，他的力量刚一靠近，便感到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温和却坚定的排斥。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他收回感知，脸色凝重。苏清雅身上发生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和理解范畴。那一声“定”住规则的言灵，其代价和后续影响，恐怕远非沉睡那么简单。
就在两人凝神观察之际，床榻上的苏清雅，眼睫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两人注视下，她缓缓地、带着一丝初醒般的迷茫，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眼眸。
曾经的苏清雅，眼神是清冷的、锐利的，如同冰封的湖面，倒映着商业帝国的理性与精准。而此刻，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沉淀了万古的星光，清澈依旧，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沧桑，偶尔闪过一丝银芒，带着洞悉世事的淡漠与……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茫然。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近处的唐紫尘身上，微微停顿，似乎是在辨认，随即轻轻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她的视线越过唐紫尘，落在了林渊身上。
四目相对。
林渊能从她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闪过——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自身变化的困惑，还有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再次相认的、极其隐晦的触动。
“林渊……”她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话的沙哑，却异常平静，“我睡了多久？”
“三。”林渊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试图从中找出更多信息。
“三……”苏清雅低声重复了一句，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唐紫尘连忙上前搀扶。她的动作有些生涩，仿佛在重新适应这具身体。
她靠在床头，微微闭上眼，似乎在整理脑海中纷乱的记忆碎片。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眼中的茫然褪去大半，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那抹深邃的底色却并未消失。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她看向林渊，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关于那扇‘门’，关于纳迦信奉的‘虚无之蛇’，也关于……我身上的‘钥匙’。”
林渊和唐紫尘精神一振，屏息凝神。
“那扇‘门’，并非实体，它是一个……坐标，一个连接着我们这个世界与‘虚无之蛇’所在维度的规则通道。”苏清雅缓缓道来，她的叙述条理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份商业报告，但内容却石破惊，“‘钥匙’，也并非指某个具体物件，而是指拥有特殊灵魂特质、能够稳定并开启这个坐标的……载体。”
“纳迦所做的一切，催化印记，制造恐惧与绝望，都是为了强化我这个‘载体’与坐标的联系，最终目的，是让我在特定的时刻，以自身灵魂为引，完全打开那条通道，接引‘虚无之蛇’的意志乃至本体……降临此界。”
唐紫尘倒吸一口凉气，接引邪神本体降临？这远比他们之前预想的任何后果都要可怕亿万倍！
林渊眼神冰冷，果然如此！这与他之前的猜测吻合。
“那你现在……”林渊看着她眼中那抹深邃的银色，“还能感应到那个坐标吗？”
苏清雅抬起自己的手，凝视着掌心，那里仿佛有细微的银光流转：“能。而且，感应比之前更加清晰。但是……”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种被强行控制、被当作祭品的感觉，消失了。”
“在我意识沉沦的最后，似乎触动了灵魂深处某种……古老的保护机制。它帮我隔绝了坐标对外的大部分被动响应，并且，赋予了我一定程度上的……主动屏蔽和干扰的能力。”她尝试着集中精神，林渊和唐紫尘立刻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作为“坐标”的吸引力，瞬间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这意味着，纳迦想要再像之前那样远程催化印记，或者精准定位你，会变得非常困难。”林渊立刻把握住了关键。
“是的。”苏清雅点头，“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坐标本身依然存在，我与它的连接并未真正切断。纳迦绝不会放弃，他们一定会寻找新的方法。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林渊，眼神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在我接收到的那些破碎信息中，除了关于‘门’和‘钥匙’的，还有关于……你的，林渊。”
林渊瞳孔微缩：“我？”
“是的。”苏清雅肯定道，“那些信息很模糊，充满了干扰，但我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词语……‘归墟’、‘摆渡人’、‘变数’、‘秩序之光’……还迎…‘不应存在之人’。”
“不应存在之人？”唐紫尘疑惑地重复。
苏清雅看向林渊：“这似乎是指，你的存在，你的‘归墟’力量，在‘虚无之蛇’乃至其背后代表的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中，被视为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必须被修正的‘bUG’。”
林渊沉默了片刻，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错误？bUG？那就让它们来试试看，到底是谁修正谁。”
他对此并不意外。从他重生并获得系统，尤其是接触到归墟之力开始，他就明白自己走的是一条逆之路。与纳迦、与那所谓的“虚无之蛇”为敌，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你的状态，林渊。”苏清雅的目光落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林渊点零头，没有否认。他确实需要时间来解决神魂创伤和与归墟本源的“滞涩”问题。
就在这时，林渊神色微动，感应到了什么。他抬手示意两人稍等，神念沉入客卿令牌。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有些奇异。
“凌霄阁传来消息，他们在整理古籍时，发现了一处可能与‘归墟’相关的上古遗迹线索，位置在西南边陲的‘葬星谷’。据那里空间紊乱，规则奇特，时赢万物归寂’的异象发生。”
“葬星谷？”唐紫尘若有所思，“宗门典籍中确有提及，那是一处大凶之地，自古无人能深入核心，即便金丹修士闯入，也多半会迷失其中，杳无音信。”
林渊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
大凶之地？空间紊乱？万物归寂？
这听起来，不正是最适合他目前状态，去感悟、去疏通那“滞涩”的归墟本源的绝佳场所吗？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看向苏清雅和唐紫尘：“我需要去一趟葬星谷。”
苏清雅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她的眼神坚定，“我对坐标的感应和屏蔽能力，或许能在那种规则混乱的地方派上用场。而且，我对纳迦和‘门’的了解，可能也会有所帮助。”
唐紫尘也上前一步：“我也去。紫极真气对邪祟混乱之气有克制之效，或许能帮上忙。而且，宗门对葬星谷的了解，我比你们更多一些。”
林渊看着眼前两位风采各异，却同样意志坚定的女子，没有拒绝。
“好。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刹那，他脑海深处，那沉寂的系统界面，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而在那灰暗的界面边缘，一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图标模糊、带着问号的选项，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闪烁了微弱到极致的一下，随即再次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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