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褪尽，玄甲军的战马已踏着露水停在宫门前。
林星回正对着青铜镜皱眉，萧月落拿着银针替他挑去道袍上的草屑，指尖划过衣襟上歪扭的星斗绣纹：
“再动就扎歪了，等下见女帝可别像个刚从山林里钻出来的野道士。”
“无量你个尊！道爷这是潇洒不羁！”
林星回往嘴里塞了块沈富贵递来的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嘟囔。
“再有三清戟镇场子，谁还敢瞧道爷？”
话音刚落，就被萧月落用帕子擦掉嘴角的糕渣。
苏月将一瓷瓶解毒丹塞进林星回怀里，翠色裙裾扫过石阶：
“宫中饮食恐有猫腻，这丹药含在舌下能解百毒。”
“昨日查验的矿毒样本我也带来了，或许能佐证曹瑾仁与摩罗教勾结。”
“还是苏月姑娘细心！”
沈富贵掂着沉甸甸的钱袋，紧张地摩挲着玉佩。
“我把万宝行的账本副本也藏了，要是有老狐狸敢刁难，咱们就用钱砸晕他！”
叶凌霄早按捺不住，星河长明剑在鞘中嗡嗡作响：
“砸什么砸，谁不服爷直接剑挑了！”
“都收敛些。”
林惊鸿将玄铁虎符系在腰间，甲叶碰撞声沉稳有力。
“陛下虽有意翻案，但曹瑾仁在朝中耳目众多，今日宫宴怕是鸿门宴。”
“少主，三清戟借我一用。”
林星回爽快地解下背后的戟，戟身玄铁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拿去吧！道爷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要是有人敢动歪心思，这戟可不认人！”
宫门侍卫见林惊鸿腰间的虎符，立刻躬身行礼，目光却在三清戟上打转。
领头的校尉上前一步：
“慈重兵刃，按宫规需暂存......”
“放肆！”
林惊鸿虎目一沉，虎符在掌心重重一叩。
“这是林家忠烈之物，当年断云关护驾时，陛下亲允玄甲军持械觐见，你也敢拦？”
校尉脸色骤变，正欲退开，却见林星回突然扛戟上前，戟尖几乎戳到对方鼻尖：
“无量你个尊！道爷看你是收了东厂的好处，故意找不痛快？要不要试试这戟刃快不快？”
“星回！”
萧月落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笑着对校尉道。
“我等是陛下亲召的客人，若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着摸出枚机阁的银令牌，校尉见状哪还敢多言，忙不迭引众人入宫。
穿过层层宫阙，朱红宫墙在脚下延伸，廊柱上的盘龙仿佛要挣脱木雕腾飞。
行至宣政殿前，殿内已传来丝竹声，林惊鸿突然按住林星回的肩：
“少主，等下见了陛下，莫要冲动。”
殿门缓缓推开，檀香与龙涎香扑面而来。
上首龙椅上坐着位身着银纹龙袍的女子，鬓边仅簪一支墨玉簪，正是北离女帝姜御琼。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惊鸿腰间的虎符上，指尖微微一颤。
“草民林星回，叩见陛下！”
林星回刚要下跪，就被姜御琼抬手拦住，她的声音清冽如泉：
“免礼。林将军的儿子，不必行此大礼。”
林星回顺势站直，扛着三清戟咧嘴一笑：
“陛下倒是爽快！”
“道爷今日来，是想问问当年林家通敌的冤案，陛下打算何时昭雪？”
此言一出，殿侧立刻传来一声冷哼。
吏部尚书周显站出来，白须飘动：
“大胆狂徒！竟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林家通敌铁证如山，你这余孽怕不是来混淆视听的！”
“无量你个尊！你这老匹夫懂个屁！”
林星回戟尖往地上一拄，震得地砖嗡嗡作响。
“当年曹瑾仁伪造书信构陷我爹，东厂缇骑围府时你怎么不吭声？现在倒敢跳出来装好人！”
“你 ——”
周显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此子目无君上，当斩！”
“周尚书稍安勿躁。”
姜御琼抬手示意，目光落在林星回背后的三清戟上。
“这戟......是清虚道长当年的兵器吧？”
林惊鸿上前一步，解下虎符递上：
“陛下好眼力。”
“此戟已传于少主，当年断云关之战，正是靠林家军阵图与这等忠勇之器，才守住了城楼。”
姜御琼指尖抚过虎符上的裂纹，眼眶微微泛红：
“朕还记得，那年城楼上的箭雨染红了玄甲，林将军派来的三百勇士，最后只剩七十九人。”
“萧大侠中了腐骨爪，至今下落不明......”
萧月落闻言心头一紧，攥紧了怀中的流云剑穗：
“陛下可知我爹他......”
“朕派人寻了他三年。”
姜御琼轻叹一声。
“他伤愈后便去查东厂走私盐铁的事，临走前若能找到曹瑾仁勾结南蛮的证据，林家冤案便有翻案之机。可惜......”
“证据在此！”
沈富贵突然上前一步，将账本副本高高举起。
“这是万宝行的账本，上面记着东厂强征商税、私运盐铁的明细，还有曹瑾仁的私印！”
苏月也适时递上瓷瓶：
“陛下，云州水源中的蛊毒残留，与摩罗教的血蛊同源。”
“林静姝姑姑曾改良避瘴丹，药王谷至今留有她的手札，可证林家忠良。”
周显还想反驳，叶凌霄已拔剑出鞘，荧光流转的剑刃直指其咽喉：
“老东西再敢多嘴，爷一剑削了你的舌头！”
“当年我叶家因林家案被流放，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凌霄！”
林星回拉住他的手腕。
“道爷过，冤有头债有主，别吓着无关热。”
他转向姜御琼，语气稍缓。
“陛下，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姜御琼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殿外的宫灯：
“曹瑾仁把持朝政十余年，东厂遍布朝野，仅凭这些尚不足以扳倒他。”
“大夏朝堂有旧档，记载着当年南蛮的朝贡记录，若能找到这份旧档，便能证明曹瑾仁伪造通敌书信。”
“旧档在哪？道爷这就去取！”
林星回立刻挺直身子。
“在罗书院藏书楼。”
姜御琼语气凝重。
“那是北离最古老的书院，藏书楼设有机关陷阱，且曹瑾仁早已在那里安插了眼线。你们此去，怕是凶险万分。”
林惊鸿上前领命：
“末将愿护少主前往！玄甲军旧部已在书院外围待命。”
“不用担心道爷！”
林星回拍着三清戟。
“什么机关陷阱，道爷一戟就能砸开！”
“再有软软的机阁情报，沈胖子的钱，苏月姑娘的医术，凌霄的剑，保管万无一失！”
萧月落笑着戳他的腰：
“又吹牛，昨还差点被东厂暗哨偷袭。”
她转向姜御琼。
“陛下放心，机阁已探明书院大致布局，只是藏书楼的毡布迷魂阵颇为棘手。”
“此事朕早有准备。”
姜御琼示意内侍递来一个锦海
“这里面是罗书院的通行令牌，还有当年院长赠予朕的《易经》，上面有破解迷阵的线索。只是......”
她看向林星回。
“藏书楼需林家血脉才能开启最内层密室，落月剑或许能派上用场。”
林星回立刻解下腰间的落月剑，剑穗上的银流苏在宫灯下微动：
“陛下放心！这剑是我娘留给我的，定能打开密室！”
宫宴开席时，暮色已染红河山。
御膳房端上的菜肴精致可口，沈富贵偷偷往怀里塞了块芙蓉糕，被萧月落瞪了一眼，只好尴尬地挠挠头。
苏月给林星回夹了块清淡的莲子羹：
“你内力初成，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
“还是苏月姑娘疼我！”
林星回嘿嘿一笑，刚要入口，就见姜御琼举起酒杯：
“朕敬各位一杯，愿林家冤案早日昭雪，北离永无奸佞之徒。”
林星回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却尝不出滋味，他望着窗外的明月，突然想起母亲关月和自焚时的火光，落月剑剑格不知何时泛起微光。
“陛下。”
他放下酒杯，语气郑重。
“道爷向您保证，定能取回旧档，还我林家清白，也还那些冤死的玄甲军弟兄一个公道！”
姜御琼望着他眼中的坚定，仿佛看到帘年的林啸，她重重点头：
“朕等你的好消息。”
“林惊鸿，明日你便率玄甲军护送他们前往罗书院。”
离宫时已是深夜，宫灯在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星回扛着三清戟走在最前，戟尖挑着那盏御赐的宫灯，照亮了前路。
萧月落快走几步跟上他，指尖碰了碰他的衣袖：
“刚才在殿上，你倒是比平时沉稳些。”
“那是自然！”
林星回扬起下巴。
“道爷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岂能一直毛毛躁躁？”
“不过那周显老匹夫，若再敢拦道爷，定要他尝尝三清戟的厉害！”
叶凌霄从后面赶上来，剑鞘拍了拍他的肩：
“算我一个！爷早就想揍那老东西了！”
沈富贵掂着钱袋笑道：
“揍人多费力气，不如我花钱买通他府上的下人，让他半夜睡不安稳！”
苏月无奈摇头，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林惊鸿走在最后，望着少年们的背影，腰间的虎符与宫灯的光晕交相辉映，他仿佛已看到罗书院藏书楼的灯火，正穿透迷雾，照亮昭雪之路。
夜风拂过，落月剑的银穗轻轻飘动，仿佛在应和着即将到来的征途。
林星回回头望了眼巍峨的皇宫，举起醉仙葫芦喝了一大口：
“无量你个尊！罗书院，道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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