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的御京城,朱雀街,裴府的朱漆大门已经被红绸缠上,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风吹过的时候,灯笼穗子簌簌作响,混着巷子里飘来的唢呐声,把喜庆的气氛铺得满街都是。
白洛恒与裴嫣的马车在街角停下时,早有裴府的下人候着。
车帘掀开,白洛恒一身玄色常服,只腰间系了条玉带,少了朝服的威严,多了几分随和;裴嫣则穿了件海棠红的褙子,裙摆绣着缠枝莲纹,头上簪着赤金点翠的步摇,既不失皇后的体面,又透着娘家贺喜的亲昵。
“臣恭迎陛下,皇后,里面请!”裴然快步迎上来,身上的藏青色锦袍也缀了红绒花,鬓角的白发似乎又添了些,却被眼角的笑意衬得精神矍铄。
他身后跟着两位夫人,严氏身旁跟着一奶妈,手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韩氏则牵着个刚会走路的姑娘,那孩子梳着双丫髻,见了裴嫣,怯生生地喊了声“姐姐”,惹得裴嫣忍不住笑了,这是隆宣七年韩氏添的女儿,是他们裴家的第三个孩子……
“父亲,两位夫人。”裴嫣笑着颔首,目光落在严氏怀里的婴孩身上。
“这便是弟弟吧?瞧着眉眼真俊。”
“是啊,刚满三个月。”
严氏笑着让奶娘把孩子往她面前凑了凑:“前日还念叨着要给皇后请安呢。”
白洛恒看着这阖家欢的景象,眉宇间也染上暖意:“国丈好福气,儿女绕膝,如今又要添个儿媳了。”
“托陛下的福!”裴然躬着身引他们往里走,穿过雕梁画栋的门楼,庭院里早已摆满了桌椅,前来道贺的多是朝中同僚与世家故交,见了白洛恒,都纷纷起身行礼,他摆了摆手:“今日不论君臣,只论亲友,都随意些。”
正厅里,紫檀木的八仙桌被擦得锃亮,上铺着大红桌布,摆着蜜饯、干果、点心,都是御京的时鲜。
白洛恒与裴嫣被让到上首的主位,刚坐下,便有丫鬟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香混着空气中的脂粉气、酒肉香,竟是不出的热闹。
让他们二人都不禁想起当初自己大婚时的那般场景……
“阿言呢?”裴嫣四处望了望,没见着新郎官。
“他去接亲了!”
严氏笑着回话:“按杨家的规矩,必须要让新郎官前去接亲!”
话音刚落,巷口的唢呐声忽然拔高流子,夹杂着鞭炮的脆响,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新娘子到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满院的人都涌到门口去看。裴然也笑着起身:“陛下,皇后,咱们也去瞧瞧?”
白洛恒与裴嫣跟着走到廊下,只见一队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最前面是裴言跨在一匹黝黑的骏马上,穿着大红色的喜袍,腰间系着玉带,头上簪着红花,平日里束着的长发散了些在额前,衬得那张英挺的脸多了几分少年气。
后方则是八抬大轿,轿帘绣着龙凤呈祥,后面跟着挑嫁妆的队伍,红漆木箱上贴着大红的“囍”字,从街头一直排到巷尾,杨家虽是老牌世家,却不张扬,嫁妆看着不算奢华,却样样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轿帘掀开,杨秀踩着红毡下了轿。
她没按寻常规矩盖红盖头,只拿了把描金绣凤的团扇遮着脸,身上的霞帔是正红色的,领口袖口滚着孔雀蓝的边,裙摆拖在地上,绣满了并蒂莲……
“新娘子真俊!”人群里有韧呼。杨秀似乎听见了,握着团扇的手指紧了紧,肩头微微泛红,却依旧步态沉稳地跟着喜娘往里走。
这时,裴言也从骏马上翻身下来,此前仅仅是订婚之上他们仅见过一次,就连方才去接亲,二人也并未正面对视,可到了现在,真见了杨秀,他倒像是慌了神,脚步都有些乱,还是喜娘推了他一把,才想起要上前牵新娘的手。
两人并肩往正厅走时,裴言的手几次想碰杨秀的,都又缩了回去,最后还是杨秀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他才敢轻轻握住她的指尖,那一幕被廊下的裴嫣看在眼里,忍不住跟白洛恒低声笑道:“你看阿言,还是这副毛躁样子。”
白洛恒也不禁一笑,让他瞬间回溯到自己大婚那日,裴嫣盖着红袍盖子,自己亲自从饺子里面拉她出来……
正厅里早已摆好了香案,供着地君亲师的牌位。
司仪官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清了清嗓子,高声唱喏:“吉时到,拜堂!”
裴言与杨秀并肩站在香案前,那把团扇终于被喜娘收了去,露出杨秀的脸来。
她生得眉目温婉,肤色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白皙,此刻两颊绯红,眼睫低垂着,却在抬眼时,与裴言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慌忙移开视线,惹得满厅人都笑了。
裴然与两位夫人坐在上首,看着这对新人拜下来,严氏悄悄抹了抹眼角,她是裴言的生母,盼这一盼了许久。
裴言拜下去的时候,腰弯得格外低,嘴里还含糊地喊了声“爹,娘”,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饮交杯酒!”
两人都抬着头看了对方一眼。裴言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杨秀的嘴角却悄悄翘了翘,带着点少女的羞涩。
他们接过酒杯,对着彼此躬了一身,然后一饮而尽,红袍的袖子擦过对方的手臂,像有电流窜过,让两人都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端庄。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官的声音落下,满厅爆发出喝彩声。
裴言被同僚们推搡着,红着脸去牵杨秀的手,这次握得很紧,两人并肩往后院走去,背影在满堂红的映衬下,竟透着不出的般配。
白洛恒看着这一幕,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底带着笑意:“少年夫妻,倒有几分意思。”
“可不是么!”
裴嫣侧头看他:“想当年,咱们大婚的时候,陛下可比阿言镇定多了。”
白洛恒想起新婚那日,他穿着龙袍,她披着凤冠霞帔,两人在周王府拜堂,满朝文武看着,连呼吸都得按着规矩来,哪有这般自在。
他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那时是君臣在前,如今是家人在侧,自然不同。”
两人又与裴然了会儿话,无非是叮嘱杨秀初来乍到,多担待些,又问了问裴言婚后的打算。裴然笑着:“这子了,过几日便回禁军当差,绝不因婚事误了公务。”
白洛恒点头:“有这份心就好。”
他看了看色,起身道:“宫里还有事,我们便不多留了。”
裴然知道他忙,也不多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临走时,裴嫣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递给严氏:“这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一点心意。”
里面是两对赤金的长命锁,雕着“平安”二字。
回到紫薇宫时,日头已过了正午。
白洛恒直接去了御书房,案上早已堆了新的奏折,各州府关于童考的筹备情况,都等着他批阅。
他脱下常服,换上淡黄色的常服,指尖翻过奏折,方才的喜庆热闹便被江山社稷的凝重取代。
裴嫣则换了身素雅的衣裙,带着婵儿往齐王府去。
白远是她与白洛恒的幼子,还未满一岁,养在齐王府里,由奶娘照看。
来到齐王府后,裴嫣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口:“几日不见,又长高了。”
她陪他玩了会儿,听奶娘他总是咿呀咿呀的,隐隐约约有会话的意思,便又夸了几句,才起身往东宫去。
东宫的书房里,白乾正跟着温彦读书,见了裴嫣,连忙起身行礼:“母后。”
他身上的墨渍还没擦干净,显然是刚练过字。
“今日功课如何?”裴嫣走到案前,看着他写的字,笔力比前阵子稳了许多。
“温老师刚教了‘民为邦本’。”
白乾指着书页上的字:“儿臣觉得,父皇开科举,便是要让百姓都有指望。”
裴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能懂这个道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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