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府的午后,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风里裹着股潮湿的凉意,吹得城郊的荒草簌簌作响。苏凝提着一个素色布包,沿着泥泞的路快步前行,裙摆被路边的荆棘划开细的口子,沾了不少污泥,却丝毫不敢停歇。
她是趁着绣坊众人午休偷偷溜出来的。出发前,她将那根暗红色符咒丝线藏在贴身的香囊里,又用针将绣品上解读出的“匠语”匆匆绣在帕子上,贴身收好。手腕上的胎记依旧隐隐发烫,像是一盏指引方向的灯,也像是一道催命的符,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
春桃那句“晚上路过能听到哭声”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可越是诡异,越明那间废弃木匠铺里藏着解开诅咒的关键——陈墨的冤屈证据,或许就埋在那里。
路尽头,一片破败的院落映入眼帘。院墙早已坍塌大半,断壁残垣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像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院子里杂草丛生,高过了膝盖,碎石瓦砾散落其间,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木炭味和腐朽的木料味,与红棺的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就是陈墨的木匠铺。
苏凝站在院门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绣针——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也是她作为绣娘的底气。她抬脚跨过门槛,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院子中央,竖着几根烧焦的木柱,发黑的木屑散落一地,依稀能看出这里曾是木工干活的地方。角落里堆着一些残缺的木料,上面还留着未完成的雕刻纹路,其中一根木料上,赫然刻着半朵缠枝莲,与她手腕的胎记、红棺厉鬼领口的图案一模一样。
苏凝的目光被那根木料吸引,快步走过去。她蹲下身,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杂草和木屑,发现木料的侧面刻着几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刻刀仓促刻下的。她拿出放大镜,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那些字迹正是她之前解读出的“匠语”:“李嵩逼造镇煞棺,吾不从,诬陷通敌,活祭红棺,吾女苏氏,谨记缠枝莲,待后人雪冤。”
字字泣血,句句含冤。
苏凝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陈墨真的是被李嵩诬陷,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特意在木料上留下线索,盼着后人能为他洗刷冤屈。而自己,作为他的外孙女,正是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后人”。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从木匠铺的破屋里吹出来,卷起地上的木屑和杂草,打在苏凝的脸上,冰冷刺骨。她猛地抬头,看向那间摇摇欲坠的破屋,房门紧闭,却隐约有哭声从里面传来——那是一个男饶哭声,低沉而压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怨念。
是陈墨的冤魂吗?
苏凝站起身,握紧了绣针,一步步朝着破屋走去。哭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木头被敲击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里面诉着无尽的委屈。她走到门前,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门板,门板就“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几缕光线从屋顶的破洞透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苏凝胃里一阵翻涌。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环顾四周,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工具,地上散落着几块暗红色的木板,上面刻满了与红棺上一模一样的符咒。
而屋子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未完成的棺材,棺身朱红,与她在现代见到的那口红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尺寸略,棺盖也没有合上。
哭声,正是从那口未完成的红棺里传出来的。
苏凝的身体僵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想转身逃跑,可脚步却不听使唤。手腕上的胎记烫得惊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与红棺里的怨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雪冤……雪冤……”
低沉的呢喃声从棺内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紧接着,棺身开始剧烈震动,暗红色的符咒发出诡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破屋。苏凝看到,一只苍白、僵硬的手,从棺内缓缓伸了出来,指甲漆黑,带着血迹,朝着她的方向抓来。
是红衣鬼煞!
苏凝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可刚跑出两步,就撞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里。她抬头一看,心脏瞬间沉入谷底——眼前站着一个穿着大红婚服的男子,面容模糊,只能看到一双充满怨念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是他!新婚夜索命的红衣鬼煞!
男子的身上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腐朽的木香,他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苏凝的脖子。窒息感瞬间传来,苏凝的眼前开始发黑,她能清晰地看到男子领口的半朵缠枝莲,在符咒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不该来这里……”男子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无尽的愤怒,“轮回已定,反抗无用……”
苏凝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无意间摸到了藏在袖中的绣针。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绣针狠狠刺向男子的手臂。绣针上沾染了她的指尖血,触碰到男子手臂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烧红的烙铁碰到了冰块。
男子吃痛,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苏凝趁机大口喘气,她看到男子被刺中的地方,竟然冒出了黑色的雾气,领口的缠枝莲图案也变得模糊了几分。
原来,她的血,竟然能克制红衣鬼煞!
苏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抹在绣针上,再次朝着男子刺去。这一次,绣针直接刺中了男子胸口的位置,那里正是缠枝莲图案的所在。
“啊——”
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郑窒息感消失了,苏凝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破屋内的符咒光芒渐渐褪去,红棺里的哭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与此同时,三百年后的苏市,“砚知阁”里,老周正握着那半块玉佩,试图感应林砚的气息。突然,玉佩剧烈地发烫,上面的缠枝莲图案竟然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与红棺上的符咒光芒一模一样。
老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玉佩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低头看去,只见玉佩上的光芒越来越亮,上面的缠枝莲图案竟然开始扭曲、变化,像是在模拟着某种场景。
“不好,林砚有危险!”
老周猛地反应过来,玉佩是陈墨的遗物,能与血脉后裔产生感应。现在玉佩异动,明身处明朝的苏凝(林砚)正遭遇致命危险!他急忙捡起玉佩,紧紧握在手中,闭上眼睛,试图通过玉佩传递力量。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间破败的木匠铺,看到了苏凝被红衣鬼煞掐住脖子的场景,也看到了苏凝用带血的绣针刺退鬼煞的画面。
“坚持住,林砚!”老周大喊一声,指尖的鲜血不自觉地滴落在玉佩上。鲜血触碰到玉佩的瞬间,玉佩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一道温暖的气流顺着玉佩传递出去,跨越三百年的时空,朝着明朝的苏凝飞去。
明朝的木匠铺里,苏凝正缓过神来,突然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从手腕的胎记涌入体内,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恢复了些许力气。她抬头看向窗外,发现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洞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红衣鬼煞虽然被击退,但肯定还会再来。她站起身,心翼翼地将刻有陈墨冤情的木料碎片掰下来,藏进布包,然后快步走出破屋,朝着绣坊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木匠铺,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破败和诡异。一阵风吹过,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背后低语,又像是冤魂的叹息。
苏凝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她的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后怕——激动的是,她找到了陈墨被诬陷的关键证据;后怕的是,红衣鬼煞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下一次轮回,她还能侥幸逃脱吗?
手腕上的胎记渐渐冷却下来,可苏凝知道,这场跨越古今的生死较量,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李嵩的阴谋,陈墨的冤屈,红衣鬼煞的怨念,还有那口神秘的红棺,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和三百年后的林砚紧紧缠绕。
她必须尽快找到沈墨卿,那个持有陈墨冤案密档的锦衣卫。只有联合他,才能将李嵩绳之以法,彻底化解这场延续了三百年的诅咒。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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