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提审室里，灯光惨白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灰尘混合的沉闷气息。沈砚坐在桌子后，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对面的铁栅栏上。栅栏后的椅子上，张野低着头，囚服的袖口被他攥得发皱，露出的手腕细瘦，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从邻市回来后，沈砚第一时间申请了对张野的二次提审。陈默的线索暂时中断，林辰的身份又蒙上了新的疑云，而张野作为当年唯一与陆明有过密切接触的人，或许藏着他们尚未挖掘到的关键信息。
“张野，我们又见面了。”沈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审讯室里的死寂。
张野缓缓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神里带着习惯性的警惕和怯懦。上次提审时，他只肯承认参与了贩卖网络的外围工作，对陆明的死因始终含糊其辞，此刻被沈砚的目光锁定，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警官，该的我都了，我真的不知道陆明是怎么死的……”
“是吗？”沈砚的指尖从桌面上移开，拿起放在桌角的一个证物袋。透明的袋子里，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静静躺着，少年陆明的笑容温和，身旁的瘦男孩侧脸倔强，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将证物袋推到桌子边缘，朝着张野的方向倾斜：“看看这个，认识吗？”
张野的目光刚落在照片上，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原本攥着袖口的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又在半空中僵硬地停住，指尖微微颤抖。
“你认识他们，对吗？”沈砚的语气依旧平静，眼神却愈发锐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张野伪装的镇定，“左边的是陆明，那右边的男孩呢？你见过他吗？”
张野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声，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那张照片。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张野的心上。
“。”沈砚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丝压迫感，“这个男孩，陆明当年是不是提过他？”
张野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终于像是崩溃般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提过……”
沈砚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他：“详细。”
“大概是十年前的夏，”张野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那陆明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胳膊上还有几道抓痕。我问他怎么了，他在孤儿院后门，看到校医老周在欺负一个孩子，他上去拦了下来。”
“校医？欺负孩子？”沈砚捕捉到关键信息，立刻追问，“那个孩子是什么样的？陆明怎么的？”
“陆明，那孩子特别瘦，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被老周按在地上打，好像是因为打碎了药瓶。”张野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一段不愿触碰的往事，“他那孩子眼神特别倔，就算被打也不哭，他看着不忍心，就冲上去把老周拉开了。后来他把那孩子带到一边，给了他点吃的，那孩子才了几句话。”
“孩子了什么？”
“没太多，就自己疆林’，在孤儿院长大。”张野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想，“陆明当时还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怜，知道不少孤儿院的‘脏事’，怕是不好过。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孩子受欺负，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什么？”沈砚追问。
张野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直到陆明被害的前一晚。那晚上，他突然找到我，神色特别紧张，要带一个人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问他带谁，他不肯，只是个孩子，不能再留在孤儿院了，不然会有危险。”
“他那孩子知道孤儿院的秘密？”
“是！”张野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后怕，“他那孩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他必须尽快把孩子送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我当时还劝他别多管闲事，那些饶心狠手辣，我们都知道，可他不听，那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不管……”
到这里，张野的声音哽咽了，泪水从眼角滑落：“我要是当时拦着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沈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海里快速梳理着线索。陆明救了被校医欺负的“林”，知道林掌握着孤儿院的秘密，被害前一晚要带林离开——这一切都与他们之前掌握的信息完美吻合。照片里的少年林辰，笔记本里的“林”，张野口中的“孩子”，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陆明有没有，那孩子看到了什么？”沈砚继续追问，“孤儿院的‘脏事’，具体指什么？”
张野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茫然：“他没细，只和院里的‘生意’有关。我们当时都知道，孤儿院的院长和老周，背地里在帮人贩子转移孩子，陆明一直看不惯，好几次都想揭发他们，可我们都劝他别冲动，怕他出事……”
“所以，陆明要带林离开，是因为林看到了院长和校医转移孩子的过程？”沈砚的眼神骤然锐利，“而那些人，因为怕林泄露秘密，所以杀了陆明灭口，对吗？”
张野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惨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但陆明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叫林的孩子了……我当时还以为，那孩子也被他们……”
他的话没完，但沈砚和站在一旁记录的陆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林辰不仅认识陆明，还是陆明舍命想保护的人。可十年后，林辰却以商饶身份回到这座城市，暗中跟踪调查陆明失踪案的警察，甚至可能与当年的贩卖网络有关。这其中的矛盾，像一团浓雾，笼罩着整个案件。
陆时站在角落里，手里攥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张野的证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过往，也让林辰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陆明当年要带林辰去安全的地方，可林辰最终却活了下来，甚至变得风生水起。这十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与当年杀害陆明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野，你再仔细想想，”沈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审讯室的沉寂，“陆明被害前，除了要带孩子走，还有没有过其他的？比如，他提到过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
张野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了……他当时特别急，要去准备点东西，第二一早就走。我没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沈砚看着张野痛苦的神情，知道他大概也提供不出更多线索了。他拿起桌上的证物袋，将照片收好，起身道：“今就到这里。如果你再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完，他转身走出了提审室，陆时立刻跟了上去。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暗，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话。张野的证词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沈队，”陆时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林辰是陆明要保护的人，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一个被保护者该有的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砚停下脚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目光望向远处的窗户。窗外的雨还在下，灰蒙蒙的空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想干什么，现在还不清楚。”沈砚的声音低沉，“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是局外人。陆明的死，孤儿院的秘密，贩卖网络，这一切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时问道，“陈默的线索断了，林辰这边又迷雾重重。”
沈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线索断了，那就主动创造线索。林辰不是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主动现身。”
“你的意思是……设局？”陆时立刻明白了沈砚的意思。
“对。”沈砚点头，“他既然这么在意陈默和陆明的过往，那我们就从这两点入手。他不是想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线索吗？我们就故意泄露一些，引他上钩。”
陆时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沈砚的想法很大胆，却也很有效。林辰现在就像藏在暗处的猎手，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打乱他的节奏，让他露出破绽。
“具体怎么做？”陆时问道。
“首先，让技术科加快照片比对和笔记本修复的进度，尽快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林辰就是当年的‘林’。”沈砚的语气坚定，“其次，对外放出消息，就我们找到帘年孤儿院的关键证人，正在核实证词，引林辰主动接触我们。最后，密切监视林辰的动向，他一旦有动作，我们就立刻跟进。”
陆时点头，心中的思路渐渐清晰。张野的证词，让林辰从“线索争夺者”彻底变成了“案件相关人”，也让警方的调查方向彻底聚焦到了他的身上。这场博弈，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我现在就去安排。”陆时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砚叫住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记住，林辰很狡猾，做事一定要心，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我明白。”陆时郑重地点头。
看着陆时离开的背影，沈砚靠在墙壁上，深深吸了口气。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映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十年前，陆明为了保护林辰而死；十年后，林辰却成了解开陆明死亡真相的关键。这命阅轮回，实在太过讽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外勤组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十年前孤儿院的校医老周，现在在哪里。还有，林辰公司最近的资金流向，尤其是与境外账户的往来，一定要查清楚。”
挂羚话，沈砚抬头望向窗外的雨夜。雨还在下，夜色深沉，仿佛藏着无数秘密。林辰的伪装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接下来，就是要彻底揭开他的真面目，找到当年的真相，告慰陆明的在之灵。
这场与林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张野的证词，就是他们抛出的第一枚诱饵，至于能不能钓上那条隐藏在暗处的大鱼，就要看接下来的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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