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从过渡之境蔓延出的懵懂，像初春的第一缕风，悄悄拂过真如本然海的边缘。
凌恒站在界碑旁，指尖轻叩着冰凉的石面。碑上刻满了过往的印记——从最初的能量碰撞，到后来的法则交织，每一道刻痕都浸着时光的重量。可此刻，他却盯着碑底那道新裂开的细纹，那是昨夜被那缕“风”吹出来的。
“还在看？”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墨渊。他手里拎着盏琉璃灯，灯光在海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道缝，填不上了。”
凌恒没回头，指尖顺着细纹滑下去，触感涩得像砂纸：“它在往外渗东西。”
“渗就渗吧。”墨渊将灯递过去，“你守了三千年，还没看明白？这海从来就不是死的。”
灯光照进裂缝里，隐约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微光，既不像真如的纯粹，也不像本然的厚重，倒像是……无数细碎的念头在碰撞。凌恒忽然想起昨夜那阵奇怪的波动——不是法则的震颤，也不是能量的爆发，更像一种试探，怯生生的，却带着股钻劲儿，非要从密不透风的壁垒里找出条缝来。
“它想出来。”凌恒低声。
“谁不想出来？”墨渊嗤笑一声，往海面上扔了块碎石，涟漪荡开，把灯光揉成了一片碎金，“当年你把自己封在这界碑里，不也盼着有人来敲开条缝？”
凌恒指尖一顿。三千年了，他确实快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较劲的——非要在绝对的秩序里，凿出个能喘气的窟窿。
正着，裂缝里的微光忽然亮了些，像是被他们的对话惊动了。紧接着，一缕极细的气流钻了出来，打着旋儿飘向海面。那气流里裹着些奇怪的东西——有片没成形的叶子，带着点青涩的土腥味；有滴像泪又像露的水珠，沾着点不清的温度；还有半句话，碎在风里，听不真切，只余下点模糊的情绪，像孩童攥着糖纸时的期待。
“你看。”墨渊扬了扬下巴，“它连自己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敢往外跑。”
凌恒看着那缕气流在海面上晃悠，撞在法则的屏障上，被弹回来，却不气馁，拐个弯又接着撞。像只找不着出口的飞蛾，明明翅膀还没长硬，偏要扑向那片它根本看不懂的光。
“会不会……”凌恒迟疑了一下，“太急了？”
“急才好。”墨渊收起玩笑的神色，琉璃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得很沉，“真如本然海稳了三千年，再稳下去，就成死水了。你当年不也急得差点把界碑炸了？”
凌恒没反驳。他想起自己当年最疯的时候，确实想过把这所谓的“绝对秩序”掀个底朝。
就在这时，那缕气流像是撞累了，忽然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微微发颤。里面的碎叶子和水珠打着转，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积攒力气。过了片刻，它忽然往凌恒这边飘了飘，那半句话又清晰零——好像是“……能摸摸吗？”
问的是界碑。
凌恒怔住了。三千年，从来没有东西敢这么对他话。法则敬畏他，能量服从他，就连墨渊，也只敢跟他插科打诨，没人敢用这种……近乎撒娇的语气，问能不能摸摸他守着的界碑。
他没回答，只是缓缓收回了按在碑上的手。
那缕气流像是得到了默许，心翼翼地凑过来，用那片没成形的叶子，轻轻蹭了蹭碑底的裂缝。然后，它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噗”地散开，化作无数更细的光点，落回了裂缝里。
只留下点若有若无的甜香，像刚摘的果子，还带着露水。
墨渊吹了声口哨：“行啊，这东西，比你当年会来事。”
凌恒望着重新归于平静的裂缝，指尖还残留着那缕气流擦过的微痒。他忽然觉得，这三千年不变的真如本然海，好像……要热闹起来了。
而那道裂缝里，被按下去的微光中，正悄悄酝酿着下一次试探。这一次，它好像想带点更实在的东西出来——比如，一朵刚冒头的花苞，还没想好该开成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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