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一过，日头就烈了起来，晒谷场被晒得滚烫，石板缝里的草都蔫了。张屠户家的麦子先熟了，金黄的麦穗压弯了麦秆，在风里摇出“沙沙”的响，像在催着人收割。男人们扛着镰刀往麦地里去，刀劝噌噌”磨得发亮，女人们则提着竹篮，准备捡拾掉落的麦穗。
“今年的麦子比去年饱满，”张婶捏着麦穗搓了搓，麦粒落在手心里，圆滚滚的，带着温热的麦香，“磨成面粉，蒸馒头准发得好，蒸包子也不塌底。”
凌恒和墨渊跟着李木匠学打麦。打麦机是木头做的，带着个大木槌，踩着踏板，木槌就“砰砰”砸在麦穗上，麦粒混着麦壳落下来，像下了场金雨。“得把麦壳筛掉，”李木匠往筛子里倒了把麦粒，左右摇晃，麦壳被筛出去，留下干净的麦粒，“这活看着简单，得摇得匀，不然麦粒也跟着跑。”
墨渊踩踏板总不得劲，木槌砸得忽轻忽重，麦粒落得稀稀拉拉。“得用脚跟着节奏踩，”凌恒示范给他看，脚一抬一落，木槌砸得又稳又准，“就像练剑时的步伐，有起有落才有力道。”
花飘在晒谷场上方，看着人们忙碌。打麦的“砰砰”声、筛麦的“哗哗”声、笑的“哈哈”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很。它用花瓣碰了碰刚筛好的麦粒，麦粒滑溜溜的，从花瓣上滚下来，落在谷堆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麦子割完，都摊在晒谷场的竹席上，薄薄一层，接受日头的烘烤。男人们拿着木耙，时不时翻动麦粒，让每颗麦粒都晒得干透。“得晒三，”张屠户用手抓了把麦粒，使劲一攥，麦粒“哗啦”散开，“这样的干度正好，磨面不粘石磨，还能存得久。”
女人们聚在树荫下，边捡麦壳里的碎麦粒，边着家常。“我家的麦子够磨两袋面，”一个妇人，“留一袋自己吃，另一袋换点红糖，给孩子做糖包。”
“我家的打算多留些，”张婶捡着麦粒，“冬做馒头、擀面条，省得总买面。”
墨渊对石磨很感兴趣，缠着巧铜张教他磨面。巧铜张刚把石磨检修好，磨盘擦得干干净净，他往磨眼里放了把麦粒，推着磨盘转起来，“吱呀——吱呀——”的响声里，雪白的面粉从磨盘间漏下来，像瀑布似的。
“这石磨得顺时针转，”巧铜张教他，“力道要匀，快了慢了都磨不细。你看这面粉，细得能飘起来，蒸出的馒头才暄软。”
墨渊学着推磨，刚开始总跑偏，磨出来的面粉粗拉拉的，练了半晌，才渐渐熟练，磨出的面粉也细了。他看着雪白的面粉，兴奋地：“晚上就用这个蒸馒头，肯定好吃！”
凌恒帮着把晒好的麦粒装袋，麻袋沉甸甸的，扛在肩上能压弯腰。“这一袋有五十斤，”他掂拎，“张婶家收了十袋，够吃大半年了。”
“还得留点做麦种，”张婶，“选最饱满的麦粒，装在陶罐里，通风干燥的地方存着，明年开春就能种。”
日头升到头顶，晒谷场的麦香越来越浓，混着泥土的腥气，闻着让人踏实。老板娘提着水壶来送水，给每个人都倒了碗凉茶水：“歇会儿再干，别中暑了。这茶水加了薄荷，解腻又解渴。”
墨渊喝着茶水，看着晒得金灿灿的麦子，忽然：“等稻子熟了，晒谷场是不是更热闹？”
“那是自然，”凌恒笑着，“稻子比麦子收得多，到时候打稻子、晒稻子，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心里甜。”
花飘在面粉堆旁，看着面粉被风吹起，像白色的雾，沾在花瓣上，给它戴了顶白帽子。铜铃铛“叮铃”响，引来几只麻雀，落在谷堆旁，啄食散落的麦粒，引得孩子们去赶，笑声传遍了晒谷场。
傍晚，麦粒晒得差不多了，人们开始往麻袋里装。谷堆一点点变矮，麻袋一个个变鼓，堆在晒谷场边，像座的金山。夕阳把麻袋染成金红色，麦香在暮色里变得更浓，勾得人直想咬口热馒头。
凌恒和墨渊帮着最后一家装完麦粒，扛着空竹席往回走。墨渊的脸上沾着面粉，像只花猫，却笑得合不拢嘴：“今磨的面粉，晚上能蒸出好大一个馒头。”
“肯定能，”凌恒，“用你磨的面粉，蒸出的馒头定是又香又甜。”
花飘在他们中间，花瓣上的面粉被晚风吹散，露出原本的颜色。它知道，这晒谷场的麦香，是汗水的味道，是收获的味道，是青石镇人用一春一夏的忙碌，酿出的最踏实的味道。就像这麦粒，从播种到收割，再到晾晒，每一步都藏着辛劳，也藏着对好日子的盼头。
夜里的风带着麦香，吹进客栈的窗。凌恒躺在床上，听着墨渊磨面累了发出的轻鼾声，心里清楚，晒谷场的忙碌还没完，稻子、玉米、豆子都会陆续成熟，而青石镇的日子，会像这沉甸甸的麻袋，装满收获，装满希望，在岁月里越沉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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