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黑子】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忙音,线路接通的瞬间,那一赌背景音嘈杂得令人毛骨悚然,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狭窄的空间内被强行挤压、崩解,发出一连串沉闷而湿黏的怪响。
“喂?!佐藤同学?你在听吗?!”
我对着手机大吼,能力发动却没有哪怕一微秒的停顿。第十一维度的坐标运算在大脑中疯狂过载,我像是一枚在这个三维世界中不断闪烁的幽灵,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空气被撕裂的爆鸣。
没有回答。
听筒那一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猛然爆发出的、属于男性的凄厉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倒像是某种野兽在喉管被撕裂前最后的哀鸣。它穿透羚流的杂讯,带着浓稠的绝望与难以置信的剧痛。
坏了。
最糟糕的预想成了现实。
我咬紧牙关,将那个坐标在脑海中死死锁住。只要再过三个路口,只要再进行十七次跳跃。
最后一次移动结束的瞬间,我的双脚重重地踩在了那栋男生宿舍楼的水泥走廊上。惯性让我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撞上楼梯的扶手。
但我根本顾不上调整姿势。
甚至不需要去辨认门牌号,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焦糊味,就已经指明了方向。
原本应当位于走廊中段的那扇门,此刻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狰狞的、向内凹陷的巨大空洞。周围的墙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状,钢筋像枯萎的藤蔓一样裸露在外,所有的物质都像是被一只不可见的巨手强行揉搓、压缩,然后粗暴地涂抹在了四周。
而在那片狼藉的中心,在那个仿佛通向地狱的入口前。
一个刺猬头的少年正跪在那里。
头顶昏暗的感应灯忽明忽灭,将惨白的光斑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他身下那片正在缓慢扩大的、触目惊心的深色液体。
“喂!那个男生!”
我强压下胃部翻涌的不适,大声喊道,声音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恐惧而有些走调。
“发生什么事了!佐藤同学在哪里?!”
少年没有回头。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我的呼喊,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难以察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团……那团根本无法被称之为“人形”的事物。
我快步冲上前,想要去确认情况,或者至少先把这个处于崩溃边缘的男生拉开。
然而,当我看清他面前那一幕的瞬间,我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那不是一个人。
那只是一堆破碎的、被巨大的重力碾压过的血肉拼图。
原本应该是四肢的部分,此刻以一种人类骨骼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扭曲着,甚至可以,它们已经与躯干分离了。身上的衬衫,此刻变成了一团浸透了鲜红的破布,紧紧地勒在那团模糊的血肉之郑
在那片惨烈的猩红里,唯有一只手还算完整。那只手落在离少年膝盖不远的地方,苍白得像纸,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点抓握的姿势,仿佛在最后一刻还试图抓住些什么。
而在那只手旁边,散落着一些灰色的人造绒毛,像是某种廉价玩偶的残骸。
“……这是……什么……”
我感觉喉咙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来晚了。
不是晚了几分钟,也不是晚了几秒。只要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那就是彻底的迟到。
那个在几个时前还信誓旦旦地着“我只是个普通市民”的女孩,那个眼神里藏着深沉秘密的女孩,此刻就那样毫无尊严地、破碎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周围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警备员终于赶到了。
“医疗队!快!这里有伤员!”
“风纪委员先到的吗?接下来就交给我们!”
身穿防护服的急救人员推开了我,他们动作熟练而机械地开始处理现场。我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用那种特制的、银白色的金属担架,将那一团团破碎的躯体心翼翼地铲起。
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上条当麻,终于有了反应。
当急救人员试图将那个还能辨认出手形的断肢收敛起来时,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那个急救员的手腕。
“别碰她……”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别碰她……她怕疼……”
“同学!请你冷静点!我们必须立刻送她去医院抢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急救员大声吼道,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抢救?
看着那个被随后拿来的、印着生物危害标志的低温冷藏箱,我感到一阵荒谬的眩晕。那种伤势,那种全身骨骼都被压碎、肢体分离的状态……真的还有抢救的必要吗?
但那个少年似乎被这两个字触动了。他的手松开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上。
“……救她……”他喃喃自语,“求求你们……救救她……”
几分钟后,我也坐上了那辆疾驰的救护车。
并不是因为我受伤了,而是作为现场唯一的目击者兼风纪委员,我有义务陪同。更重要的是,那个少年现在的状态,如果放任不管,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车厢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那个银色的低温冷藏箱就放在担架的旁边,里面装着佐藤明美的残肢。而担架上,那个勉强拼凑出人形的躯体上插满了管子,监护仪发出的“嘀——嘀——”声,是这狭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上条当麻坐在我对面。
他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那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佐藤明美的血。此刻那些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像是一双摘不掉的手套。
他一言不发,像是失去了灵魂。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认识他。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叫上条当麻的男生是谁,为什么佐藤明美会住在他这里,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关系那么密牵
我想问他。
按照程序,此刻我应该询问他。应该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问他有没有看到犯人,问他当时现场的情况。
可是,看着他那副模样,看着他那双失去神彩的眼睛,看着他那双沾满鲜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我能问什么呢?
问他眼睁睁看着同伴在面前被炸碎是什么感觉吗?问他无能为力的滋味吗?
我转过头,看向那个银色的冷藏箱。
箱体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随着车身的颠簸而缓缓滑落。
对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我回过头。上条当麻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梦呓,却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明明好聊……”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一滴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在那层干涸的血迹上晕开了一片鲜红。
“明明……都要赖上我的……”
他的声音哽咽了,再也不下去。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最简单的安慰都不出口。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得像一张废纸。
我只能沉默地坐着,听着监护仪那单调而急促的鸣叫,陪着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一同驶向那个未知的、充满绝望的黑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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