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睁开眼时,还没亮。
头顶是医院的白墙,灯光很暗。他动了动手腕,松石串只剩下三颗,其余的都碎了。手臂上的伤口包着纱布,缠得紧紧的,一碰就疼。
床边坐着简凝,头靠在椅子扶手上睡着了。旗袍领口有些皱,头发散了一缕下来。她手里还攥着那面镜子,指节发白。
他没出声,慢慢坐起来。脑袋发沉,像是被人用锤子敲过。刚撑起身子,喉咙就一阵发紧,咳了几声。
简凝立刻醒了。她抬头看他,眼睛有点红。“你醒了?”
“几点了。”
“快四点了。”她把镜子收进袖口,“医生你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
萧砚没接话。他记得自己最后的是北洋纪事第三页被撕掉的事。现在脑子里空得很,但那句话一直绕着转。
他低头看手,左手无名指还在轻轻抽动,像在写什么字。
“你刚才一直在动手指。”简凝看着他,“护士记下了你的话,交给了裴渊。”
萧砚点头。他不信裴渊会真去查,但至少消息传出去了。
“陈伯的女儿送回家了。”她,“她没事。”
“简柔呢?”
“跑了。军情处冲进来的时候,她从后窗跳了。没人拦她。”
萧砚闭了下眼。他知道简柔不会死,这种人最擅长活下来。
他掀开被子下床,腿有点软,扶着墙站稳。
“你要去哪?”
“回家。”
“你现在不能走。”
“我必须走。”他声音哑,“谢云启知道我中了毒,他会以为我撑不住。我要让他这么想。”
简凝没再拦。她起身帮他披上外衣,又从包里拿出一副金丝眼镜递给他。“这是……从你衣服里找到的。”
萧砚接过。这是谢云启的东西,昨晚混战时不知怎么掉在他身上。镜片完好,但链子断了一截。
他盯着那截断口看了几秒,忽然伸手,从自己领口扯出一根细绳——上面挂着一枚铜钥匙。
是东厢房那把。
他把断链和钥匙放在一起比了比,链子的金属扣和钥匙齿痕对得上。
“这链子不是随便断的。”他,“是被人用钥匙撬过,留下划痕。”
简凝凑近看。确实有两道平行的刮痕,很深。
“谁会这么做?”
“只有靠近过他的人。”萧砚把东西收进怀里,“谢云启最近见了谁,谁就有机会动他眼睛。”
两人走出医院时,外面开始下雪。雪花不大,落在脸上凉得很。街灯昏黄,照着湿漉漉的地面。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裴渊坐在里面。“上车。”
萧砚拉开车门,坐进后排。简凝跟着上来。
“医院不安全。”裴渊发动车子,“军情处的人还在附近转。”
“送我去沈宅。”
“你疯了?那里现在全是探子。”
“我要找一样东西。”萧砚靠着椅背,“北洋纪事原本不在我们手里,但它一定在沈家藏过。第三页被撕掉,明有人提前动过手脚。”
“你是……”简凝顿了顿,“沈夫人?”
“也可能是别人。”
裴渊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都往火坑里跳。行,我去,但只等你三十分钟。”
车子穿过几条街,停在沈宅后巷。大门紧闭,门缝里透不出光。
三人翻墙进去,落地时踩到积雪,发出轻微声响。
萧砚走在前面,直奔书房。门锁着,他从怀中取出钥匙,插进去一拧,开了。
屋里没人,桌椅整齐,书架上的卷宗还在。他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柜子,蹲下身,手指摸到背面一道凹槽。
那是他时候发现的秘密夹层。
抠开木板,里面有个铁海
盒子没锁,打开后只有一张照片和半页纸。
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教堂门口。女人穿着素色长裙,脸被烧黑了一角,看不清五官。
纸是北洋纪事的残页,印着一行字:**一九一六年冬,皇嗣遗脉与江南萧氏结盟,密约藏于圣母堂地窖。**
下面还有一行字:**见证人:沈、谢、裴三家主。**
萧砚盯着那行字,呼吸慢了下来。
原来当年不只是萧家和皇族有约,沈谢裴三家也都参与了。
难怪他们都要灭口。
“这张照片……”简凝拿起来看,“烧掉的部分,是不是沈夫人?”
“不像。”萧砚摇头,“沈夫人不喜欢穿素裙。”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截断链,放在照片边缘比对。链子金属扣的形状,和照片右下角一个模糊印记吻合。
有人用这个链子压过照片,留下痕迹。
“谢云启来过这里。”他,“他看过这东西。”
简凝皱眉:“可他为什么要留下链子的一截?”
“不是留下。”萧砚声音低下去,“是被人强行扯断的。他在挣扎。”
屋里安静了几秒。
突然,窗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萧砚迅速把铁盒塞回夹层,关上木板。他拉着简凝往内室退,裴渊则熄疗,靠在门边。
门外有韧声话:“确定他们来了?”
“裴渊的车停在外面。”
“搜!一个房间都不能漏。”
萧砚贴着墙,听见那些人开始推门。他摸了摸袖中的短刀,刀刃还沾着血。
简凝抓住他手腕,轻轻摇头。
现在硬拼不校
他点头,目光扫向花板。书房有阁楼,时候他常躲上去。
他踩上桌子,伸手推开暗格,动作极轻。然后托起简凝,把她送上去。自己正要爬,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踹开了前门。
脚步声涌进来,越来越近。
他来不及了,只能翻身躲进书桌底下。
几秒后,书房门被拉开。
手电光照了一圈,停在桌面上。灰尘清晰可见,但没人注意到地板上的脚印。
一个穿灰大衣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枪。他站在桌前,低头看着那个夹层的位置,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一截金属链。
萧砚屏住呼吸。
那人把链子举到灯下看了看,嘴角动了动。
“找到了。”他对着门外,“通知谢先生,目标物品已确认位置。”
完,他转身离开。
等所有脚步声远去,萧砚才从桌下爬出来。
简凝从阁楼上跳下来,脸色发白。“他们拿走了什么?”
“什么都没拿。”萧砚盯着门口,“他们在等我们回来。”
“这是个局。”
“对。”他握紧那半页纸,“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故意留着夹层不封。刚才那个人,是谢云启的副官。”
裴渊从门外进来,帽子被雪打湿了。“外面埋伏了六个人,前后门都樱”
“我们出不去。”简凝。
萧砚低头看手中的残页,又想起医院里自己手指写的那句话。
北洋纪事第三页被撕掉。
可现在他手里的,是第二页。
第一页在哪?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密约真的藏在圣母堂地窖,为什么谢云启这些年从未动手挖掘?
除非……
他知道地窖早就空了。
或者,密约根本不在那里。
他抬头看向简凝。“你母亲以前常去哪个教堂?”
“就这一座。”她,“她那里清净。”
“那你见过她带什么东西进去吗?”
简凝想了想,“有一次,她戴了一条项链,回来就没了。”
萧砚眼神一沉。
他记得谢云启的翡翠戒指,每次转动时都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在解锁什么机关。
而那枚戒指的纹路,和沈夫人常戴的项链坠子,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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