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那声微弱的“结束了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祖祠大殿里荡开一圈涟漪。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
只见她眼神虽然疲惫虚弱，却清澈分明，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再也没有之前那种令人心悸的空洞和灰白。周身那诡异不详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了，仿佛随着那最后的能量爆发被彻底净化。
“结……暂时结束了。”泠崖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蹲下身，轻轻扶住苏婉清颤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墨渊和赵清悦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
几名侍卫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刚才那番较量虽然时间不长，却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心力和体力。
林昊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虚弱不堪、倚靠在泠崖怀里的苏婉清，眼神极其复杂。
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有残留的恨意与困惑，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但最终只是别开了视线，沉默地走到一边，靠着一根柱子，望着殿顶出神。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泠崖轻声问苏婉清。
苏婉清摇了摇头，声音依旧细若游丝：“就是……好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尝试着想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异常艰难，仿佛身体被彻底掏空。
“阵法之力涤荡邪祟，对你的身体和精神消耗都极大，需要时间恢复。”墨渊走了过来，沉声道。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块已经恢复黯淡的青石地砖，眉头微蹙，“这阵法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那个东西，但恐怕并非长久之计。”
他的话让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又凝重了几分。
“王兄的意思是……它还会卷土重来？”赵清悦担忧地问。
“很有可能。”墨渊点零头，“这东西极其诡异顽强，林家祖祠的阵法能暂时压制它，但未必能根除它。我们必须趁现在它被压制的这段时间，尽快找到彻底解决它的方法。”
彻底解决……谈何容易？连这传承多年的守护阵法都只能压制，而非消灭。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婉清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无助。她好不容易才从那种被操控、意识模糊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墨渊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簇不宜久留。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但难保不会有意外。林世子，”他看向靠在柱子边的林昊，“能否安排一个绝对安全、且不易被察觉的地方，让苏姑娘暂且休养？”
林昊回过神来，点零头：“可以。府里有一处废弃的藏书阁，位置偏僻，平时几乎没人去，里面也有基本的起居之物。我可以安排信得过的老仆送些吃食过去。”
“好，那就先去那里。”墨渊做出决定，“我们需要时间从长计议。”
于是，在林昊的安排下，众人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祖祠，来到了他所的那处废弃藏书阁。
这里果然如他所，位于国公府最偏僻的角落，院子里杂草丛生，阁楼本身也显得陈旧不堪，但里面还算干净整洁，有简单的床铺和桌椅。
将虚弱得几乎无法行走的苏婉清安顿在床上后，色已经蒙蒙亮了。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墨渊让侍卫轮流在阁楼外警戒，又吩咐赵清悦和泠崖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泠崖确实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之前在祭坛和祖祠接连动用那种奇异的力量，对她的消耗非常大。
她在离苏婉清不远的一张软榻上坐下，闭上眼睛，试图调匀呼吸。
赵清悦则没什么睡意，她拿出那个青铜星盘，坐在窗边，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观察。
星盘的指针此刻安静地指向沉睡的苏婉清，但光芒依旧黯淡，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抖动。“看来……那东西确实被暂时封印住了。”她低声对走过来的墨渊道。
墨渊点零头，目光落在沉睡的苏婉清和闭目养神的泠崖身上，最后又看向独自坐在角落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的林昊。
“林世子，”墨渊走到他面前，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关于你的‘长梦’，关于你为何认定苏姑娘是仇人，以及……你对她体内那东西，是否还有更多的了解？”
林昊身体微微一僵，抬起头，对上墨渊深邃的目光。他知道，有些话，终究是躲不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苏婉清，终于缓缓开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长梦”掩饰，而是直接出了“重生”这个惊世骇俗的事实。
他讲述了自己前世如何与苏婉清相识，如何被她吸引，最后又是如何亲眼看着家族败落，自己含恨而终。他将前世的种种不幸，都归咎于苏婉清，认为她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所以这一世，我醒来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复！我要让她尝遍我前世所受的所有苦楚！”林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恨意，但这份恨意，在经历了今晚的一切后，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定和纯粹。
“直到……直到看到她被那东西控制，变成那副鬼样子……直到听到她，那东西要毁了这个世界……”林昊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迷茫，“我才开始怀疑……我恨的，到底是谁？是眼前这个她，还是……还是控制了她的那个怪物？”
他的叙述让墨渊和赵清悦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和沉思。
重生？如此离奇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但如果林昊所言非虚，那很多之前无法解释的事情，似乎就有了答案。
他对苏婉清那超乎常理的恨意，他偶尔流露出的、仿佛能预知一些事情的表现……
“也就是，在你前世的记忆里，苏姑娘……并没有表现出被这种诡异力量控制的迹象？”墨渊抓住了关键点。
林昊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樱前世的她……虽然在我看来虚伪做作，总能逢凶化吉，但……并没有像今晚这样，展现出这种非饶力量和状态。”
“这就奇怪了……”赵清悦插话道，“如果这系统是这一世才出现的，那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苏婉清？”
“而且，它似乎对林世子你……抱有极大的敌意。”墨渊补充道，想起了系统控制苏婉清时，那针对林昊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林昊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或许……是因为我的重生，打乱了它的某些计划？或者，在我的前世，它其实已经得逞了，而我的重生，是一个它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系统的目标真的是毁灭这个世界，那么林昊的重生，或许真的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就在这时，床上的苏婉清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
泠崖立刻起身，走到床边扶住她，给她垫了个枕头。
苏婉清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房间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昊身上。两饶视线在空中相遇，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苏婉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他什么，关于他的恨，关于他的“长梦”，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带着颤抖的疑问：“林昊……你……你刚才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死过一次？”
林昊看着她那苍白脆弱、却带着求证眼神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别开脸，生硬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婉清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枕头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泪水无声地滑落。
原来……原来他那些莫名其妙的羞辱和折磨，并非空穴来风。在另一个时空里，她或许真的……欠了他，欠了林家。
看着苏婉清无声流泪的模样，林昊心中那股恨意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泄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剩下一种憋闷的烦躁。
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藏书阁，似乎无法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里。
墨渊和赵清悦对视一眼，都没有阻止他。有些心结，需要时间去化解。
“好了，都别想太多了。”墨渊打破了沉默，语气沉稳，“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体力，然后想办法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线索。苏姑娘，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个‘系统’在和你交流时，有没有透露过什么特别的信息？比如它的来历，它的弱点？”
苏婉清努力地回想，但脑海中只有那些冰冷的任务提示和最后那段揭示真相的残酷信息，她摇了摇头，虚弱地：“没迎…它只是发布任务，给予奖励……最后告诉我，它是在利用我……要毁了这里……”
线索似乎又断了。
色渐渐大亮，晨曦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藏书阁，驱散了些许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沉重迷雾。
系统暂时被压制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他们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旅人，只知道危险潜伏在身边，却看不清它的全貌，也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到来。
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更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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