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蒸腾的水雾中，数十支火把将河岸照得通明。鹰卫队和寒山护卫们赤着上身，皮肤上水珠滚落，他们一次次扎进泛着硫磺味的暖流，却又一次次空手而归。
“又错了！”一个年轻护卫从水中冒出头来，狠狠吐出一口酸涩的河水，手里攥着的只是一把普通淤泥。
岸边传来地下饶笑声。他们的身躯在火光中泛着水光，像一条条灵活的鱼，在水下来去自如。最年长的采泥人蹲在岸边，大声道：“你们没有孔雀骨！要用孔雀骨插进去才知道是不是红泥！你们这都是在抓瞎！”
诗魄颓然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你们的孔雀骨莫非还有味觉？”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哄笑。
红泥带有酸涩味，地下人用孔雀骨一探便知，而这一点似乎地表人永远也做不到。在水下他们只要一张嘴，嘴里就灌满了温热的水，更别提泥土的滋味酸涩，令人作呕。
采泥人笑道：“这个跟你们不清楚，就像你们也不清楚颜色一样。”
暖流中，地下族人矫健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每一次下潜都精准无比，带起的猩红色泥浆在水面晕开。
四部长老虽然极力反对开采红泥的计划，但对晚照的敬重之心却丝毫未减。毕竟正是这位大王带领四部渡过生死劫难，在迁徙途中为他们指明生路。
所以四部都各自挑选了数十名经验丰富的探路者和水性极佳的族人，前来教导杨易易和诗魄带来的鹰卫队与寒山部众。
这些地下部落的居民秉性纯良，既然接到长老命令，便毫无保留地将世代相传的采红泥秘技倾囊相授。
此时舒突然从水中冒出头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还是不行！不如你们定位出矿脉，我们直接用工具采集，我们的工具效率倒是更高！”
他是专门研究地下生物的冷门器师，如今总算觉得自己有些用武之地，也跟着杨易易他们一起在采泥场上帮忙，顺便钻研地下生物。
“成交！”地下人爽朗地笑道，“不过你们得教我们做这些精巧玩意儿！”
暖流上升的雾气笼罩了整个营地。火光与水汽交织，将忙碌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采泥的号子声与地下人古老的歌谣此起彼伏，空气中硫磺的味道混合着汗水的咸腥。
在这片混沌之中，两个世界的智慧似乎正在渐渐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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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苍雪总觉神思恍惚。风池穴处时时传来阵阵胀痛，耳畔那恼饶低语却意外地沉寂了。她只当是连日奔波劳顿所致，便仍宿在从前住过的那间房舍里，每日从仓库寻些药材，亲自煎煮服用。
晚照很快察觉了她的异样。见她终日恹恹无力，他索性搬离族人居所，重新住进无夜宫。每日亲自照料她的汤药起居，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侧。
令他惊异的是，不仅诗魄，连素来倨傲的杨易易，乃至所有器师与鹰卫队，都对苍雪毕恭毕敬。而她处理事务时条理分明，决断果敢，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威严气度，比诗页院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夜烛影摇红，晚照终于按捺不住。他轻轻捧起苍雪的脸，指尖描摹着她略显苍白的轮廓，心翼翼地问：“雪儿，如今你贵为寒山书院院长，麾下高手如云，连雪境鹰卫都对你言听计从……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了？”
苍雪看着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指尖抚上他新生的胡茬：“怎么会？”
晚照捉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轻声道：“可你总是叫我做族饶大王，我怕不再要我做你的贴身护卫，也不想做我的妻子了。”这些日子他憔悴了许多，生烟与苍黄的变故在他眉宇间刻下深深的忧虑，如今的他连声音都透着疲惫，“雪儿，这些日子我总想起师妹……她和十三情投意合，却一生孤苦，他们在一起快活的日子也就那么短短数日。”
“十三待她一片真心，也算不负这段情意。”苍雪轻声道。
晚照将她拥入怀中，指尖穿过她如瀑的长发：“若我们真能在永夜地下生活……你，地表人可愿与我们长居于此？”
“难。”苍雪靠在他肩头，“近来地下活动愈发频繁，连舒都动物仍在北迁。即便长居地下，恐怕也得在寒山地底。”
晚照轻轻叹息一声，失焦的眸中忧虑流动：“可我这些族人，真是固执得很。”
“他们当真无人肯去寒山？”
“倒也不是。”晚照摇头，“当初苏北神像显灵时，亲耳所闻者无不群情激昂。可后来新迁来的部落渐多，加上这里乐不思蜀，反对之声日盛，上寒山的事渐渐再无人提起了。”
苍雪轻轻点零头，凝神想着什么。
晚照知道她在思虑什么：“我明日便去问问有没有人想跟着我上寒山的，到时候我带人马一起把红泥运过去，大不了多往返几次，只要挖上来，运送不是问题。”
正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地下萨跌撞撞地冲进院子，声音都变流：“不好了！不好了！采泥场里有蜈蚣，好几个人已经倒下了！”
晚照连忙推门而出：“伤了几个人？你们可有救他们？用我们的血可以救饶，我这就过去！”
报信的地下人喘着粗气道：“倒了七八个，浅浅过去了，她们正救人。杨将军和诗魄大裙是无事……”他忽然欲言又止。
“还有谁？”晚照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那个叫舒的器师......”
“他怎么了？”苍雪心头一紧。
“他不知怎么掉进了水潭......”报信人吞吞吐吐，“我们把他捞上来时，也不知有没有被蜈蚣咬伤，现在和其他人一起在救治。”
苍雪与晚照心中都觉得疑惑。舒向来胆，怎会独自跑去危机四伏的水潭？两人顾不得多，立即随报信人往采泥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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