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山谷的狂热，在第五黎明时分，被一盆冰水当头浇灭。
瘸子李和德国工程师汉斯张，两个像是从煤堆里扒出来的人，眼窝深陷，满身油污，疯了一样冲进指挥部。
“失败了！旅长，失败了！”
瘸子李嗓音嘶哑破败，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这个在鬼子刺刀下都没眨过眼的铁匠，此刻竟带着哭腔。
汉斯张则把一截断裂的、扭曲变形的钢管“哐当”一声扔在地上，用他那蹩脚的中文怒吼。
“狗屎！这根本不是钢！这是面团！”
“巨大的膛压它根本承受不住！”
他指着那截冰冷的废铁，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绝望。
“还有火药！我们需要的是双基药，至少是改性单基药！我们现在混出来的那些东西，燃烧不充分，弹道不稳定，炸出去就是女散花！”
指挥部内，刚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砸得粉碎。
李云龙“霍”地站起，几步冲到那截废铁前，一脚狠狠踹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娘的！到底差什么？！”
“高强度钢！至少是含有锰和铬的合金钢！”
汉斯张几乎是在咆哮。
“还有稳定的发射药！这些东西，凭我们这个作坊，造不出来！绝对造不出来！这是现代工业！不是炼金术！”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集束飞雷炮”，这件被沈征寄予厚望，足以改变战局的“屠龙之术”，竟然卡在了最基础的材料上。
这就像给了你倚剑屠龙刀的图谱，你却发现自己连块像样的铁都找不到。
“我去找总部！”
赵刚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眼神望向沈征，带着一丝恳求：“老沈，这件事必须向总部汇报！这不是我们一个旅能解决的问题。‘飞雷炮’的价值太大了，只要总部知道，他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会给我们搞来需要的特种钢和化学原料！”
李云龙闻言，一口浓痰吐在地上，骂道：“等总部批条子？等他们从苏联把钢运来？那时候冈村宁次那老鬼子都他娘的在咱们根据地开庆功会了！”
他猩红的眼睛转向沈征，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土纺狠劲。
“旅长，要我，别求人！太原！”
“太原兵工厂里什么没有？阎老西当年可是下了血本的！鬼子占了以后，好东西肯定不少！”
“给我一个连！我带人摸进去，就算是拿牙啃，也给你啃几块特种钢回来！”
赵刚大惊失色：“胡闹！李云龙，你这是去送死！现在的太原就是龙潭虎穴！”
“送死也比在这儿等死强！”
“你……”
两人眼看又要吵作一团。
“都闭嘴。”
沈征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瞬间让沸腾的指挥部安静下来。
他缓缓走到沙盘前，手指在代表太原的那个模型上轻轻一点，又划过通往总部的那条虚线。
“老赵，向总部求援，我们这件最后的底牌，就等于提前亮给了所有人。”
“到时候来的，可能不只是物资，还有数不清的‘参观团’和‘指导组’。”
“我们的‘飞雷炮’，可能就不再是我们的了。”
赵刚的嘴唇动了动，最终颓然地放下羚话。
他知道，沈征的是事实。
沈征的目光又转向李云龙，眼神冷冽。
“老李，你的胆子很大，但冈村宁次不是傻子。”
“我敢保证，现在太原城里，至少有三个师团的兵力在等着我们去钻。”
“你带一个连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李云龙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但终究没有再反驳。
沈征的话，彻底堵死了两条路。
指挥部再次陷入绝望的沉默。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屠龙之术”，变成一堆废铁？
沈征的意识沉入系统。
【积分：点】
【系统商城：高强度合金钢生产线（简易版），兑换所需积分：点。】
【系统商城：现代化火炸药生产线（入门级），兑换所需积分：点。】
一连串文数字，让沈征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杀敌爆装，终究是有极限的。
系统给的是鱼竿和钓鱼的方法，却不会凭空变出鱼来。
靠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旅长……我……我可不可以两句？”
众人回头，只见兵工厂的才少年栓子，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封皮都磨卷边的德语书，手里还捏着几张画满鬼画符的草稿纸，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
李云龙正憋着一肚子火，见状没好气地吼道：“你个屁孩儿有啥的？大人话，孩儿别插嘴！”
“让他。”
沈征制止了李云龙，目光转向栓子，带着一丝鼓励。
栓子被吓得缩了下脖子，但看到沈征的眼神，他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他先是对着汉斯张鞠了一躬，然后摊开手里的草稿纸，指着上面复杂的化学公式和金属结构图，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严谨语气道：
“汉斯先生，旅长，我看了您给我的《金属材料学》。”
“上面，钢的性能，不只取决于成分，还取决于它的晶体结构。”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们没有锰，也没有铬。但是，我们有铁，有缴获的鬼子装甲车上的钨钢，还有一些从废旧机器上拆下来的碳棒。”
“我算了一下，如果我们把高炉的温度再提高一百度，用特殊的比例把这些东西熔在一起……”
“然后……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浸到冰冷的黄河水里进挟淬火’！”
“虽然这样造出来的‘钢’，性能很不稳定，可能用一次就会产生裂纹，甚至用两次就会报废。”
“但是……”
栓子的眼睛越来越亮，声音也越来越大，充满了激动和自信！
“但是！它的瞬间强度，在理论上，可以承受一次‘飞雷炮’的满额发射药推进！”
“一次！”
“就够了！”
整个指挥部，所有人都听傻了。
李云龙张着嘴，看看栓子，又看看地上那截废铁，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赵刚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只有德国工程师汉斯张，他猛地一把抢过栓子的草稿纸，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那些数据和推演，嘴里用德语飞快地念叨着。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荒谬，到惊疑，再到震撼，最后，化为一种见了鬼似的狂喜！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
他猛地抓住栓子的肩膀，激动得浑身发抖。
“才！你是个才！”
“利用相变来获取瞬间强度！用结构来弥补成分的不足！”
“疯子！这简直是疯子的想法！”
“但是……但是可行！理论上完全可行！”
瘸子李也凑了过来，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号，但他听懂了汉斯的话，他一把抱住栓子，激动得老泪纵横。
“好娃子！好娃子啊！”
“咱有救了！”
“咱的炮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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