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放眼望去,香烛在燃,帷幔搭起。两个宫女微微屈膝行礼,头也不敢抬。
随侍在旁的李轻轻摆手,对宫女轻声:“出去出去。”们宫女应了一声,鱼贯而出。
李轻轻掩上房门,一转头,见长平已坐在桌前,左手轻轻扶额,疲态尽显。
“要不,奴才去吩咐厨房,给公主炖碗乌鸡汤,补气的。”李迎上来声道。
长平摇了摇头,淡淡地:“吃不下。”
“唉。”李叹了一声,带着哭腔:“谁想到呢,事儿能闹成这样。徐枫徐阁部大权独揽,只怕日后……”
他话还没完,长平凌厉地目光随即投了过来。李给吓得一哆嗦,忙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道:“奴才多嘴。”
长平渐收眼中锋芒,轻轻地一挥手,叹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李犹豫了一下,便应了声“是”,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见他出去,长平的眼圈渐渐泛了红,温柔又美丽的眼睛中渗出零点珠泪。
泪水一旦涌出就如奔腾而来的河水,怎么也收不住了。她将脸枕在搭在桌上的单臂上,轻声啜泣了起来。
“父皇!母后!孩儿好难……”
对于国家的哀叹,对于弟弟的不争,长平愁苦满腹,又难以言,更无人诉。
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是多么地孤独。于是,她深埋已久的委屈和悲情在这一刻尽情地宣泄了出来。
呜呜咽咽地哭泣声从房中传出,守在外面的宫女们也是暗自垂泪,大有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福
就在这时,一阵疾风迎面吹来。宫女们张目一瞧,原来是朱慈炯大踏步地迎了来。
她们急忙屈膝行礼,叫道:“陛下万岁。”
长平也是一惊,急忙抬起头来,用手在脸上胡乱地一抹。“吱呀”一声,房门被朱慈炯重重地推开了。
“姐姐!”朱慈炯来到长平面前,语气颇为严厉:“你封了徐枫王爵,还许给了他朝廷大权?”
长平仰头望着他,冷冷一笑,:“原来慈炯是来兴师问罪的。”
朱慈炯怒火更炽,加重了语气:“如此,这些都是真的了?”
“是真的。”长平从容地回答。
“姐姐,你真是……”朱慈炯愤恨至极,对长平也充满了埋怨,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一甩袍袖,焦急地踱起步子来:“他和李定国逼宫犯上,已是死罪。姐姐你不惩处他们,反而还许以高官厚禄。这不是更增贼人骄气吗?姐姐你是大明公主,朱氏宗亲,竟也无视朝廷法度吗?”
长平望着怒气腾腾的朱慈炯,不觉又淌下泪来。
她长长地一叹,道:“慈炯,你若是能有父皇一半的果决明断,徐枫和李定国也绝不会犯颜逼宫。”
朱慈炯步子一停,瞪大了眼睛:“贼人作乱,难道也是我的错?”
长平缓缓起身,声色俱厉地:“明君在朝,下安定;国出昏君,下大乱。这个道理你会不懂?”
“你居然我是昏君?”朱慈炯怒不可遏,伸手指着长平吼叫着。
“啪”地一声,长平挥动左臂,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了朱慈炯的脸上。
外面的宫女们正要进来劝阻,长平含泪怒吼:“你们退下!”
宫女们噤若寒蝉,急忙退出去,还不忘将门关好。
朱慈炯捂着自己的脸颊,呼呼地喘着粗气,刚才的骄横已折了大半。
“你玷污大臣夫人,宠幸奸佞人,还险些害死了瞿式耜和张同敞。”长平怒道:“你知道张同敞是什么人吗?乃是堂堂张居正之孙!”
她完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朱慈炯打了个哆嗦。
长平已是泪流满面,继续道:“你自即位以来,对抗清大局做了何事?对收拢民心又做了何事?若不是徐枫、李定国他们独撑危局,你早已做了亡国之君了!你还你不是昏君?”
“可是……可是……”朱慈炯也不甘示弱地叫道:“徐枫犯上!纵然他有大的功劳,只此一条,便该满门抄斩!”
长平冷冷一笑,伸手指着门外:“好呀。你去吧。你去发圣旨治徐枫的罪吧!”
朱慈炯一愣,茫然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平见他如此懵懂,更是悲从中来。“你这个蠢货!”她挥着独臂,迎头向朱慈炯打了去。
“蠢货!蠢货!”她一边打一边大声叫骂着:“你怎么还不明白!现在朝野上下,谁还会听你的!”
长平完打完,绝望似的闭起了眼睛,任凭泪水泉涌、浑身战栗。
朱慈炯愣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可我毕竟是皇帝,是思宗在世唯一的子嗣呀!”
长平惨然一笑。她是被气笑了。
长平含泪解释:“你不看看那些朝臣,眼见徐枫得势,无不趋炎逢迎。倘若真有一二忠臣,事情也不至于败坏到今这个地步。”
“唉。”她又叹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我之所以要把朝政大权交给徐枫,无非是想给咱们朱氏留一点颜面,无非是想保住咱姐弟的性命呀。我的这番良苦用心,你怎么一点也不能明白呢?”
她完又是一声哀叹,掩面流泪。
朱慈炯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忙迎上去,跪在长平身前,扶住长平的身子:“难道徐枫还敢杀我不成?”
“自古兵谏,不成功便成仁。”长平捂着脸,哽咽道:“如果你迟迟不肯交权,他杀你灭口,仍然可以操权柄。就算他不肯,李定国未必不肯。就算李定国不肯,他手下的大兵们未必不肯。慈炯,难道你想成为第二个隋炀帝吗?”
“啊?”朱慈炯猛吃一惊,身子向后一纵,坐倒在霖上。
长平见他讷讷地发愣,便又温言安慰道:“不过你已将权柄交出,他再无杀你的借口。况且,徐枫也是有匡扶下之志的人。他还要留着你的帝号抗清呢。”
朱慈炯愣愣地:“我没有成为隋炀帝,却成为了汉献帝。”
罢,他扬起头望着长平。长平没有话,只是闭眼流泪。朱慈炯知道,这是长平默认了。自己成为傀儡皇帝的命运似乎再也无从更改了。
想到这里,朱慈炯百感交集,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长平也从座椅上滑下来,与朱慈炯抱在一起。
姐弟二人坐在地上,相拥而泣。那是不出的愁苦、不出的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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