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深处,卧龙峪。
昔日杀声震的峪口如今被层层加固。碗口粗的硬木深深打入泥土,构成坚实寨墙。墙后,新挖掘的壕沟引来了瀑布的活水,形成一道然的护城河。寨墙上,每隔十步便架设着一架闪烁着寒光的“惊神弩”,弩臂粗壮,箭槽幽深,那是墨家工匠与墨离日夜赶工的心血。更令人心悸的,是寨墙内预留的隐蔽发射口,内里架设着改造后的“雷火飞鸦”,箭头绑缚着墨家秘制火油与颗粒火药,引信被精心处理过,确保发射后落地即爆。
镇岳营的溶洞深处,药香弥漫。
武松赤着上身,盘坐在一方温热的青石之上。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七处狰狞的箭创已收口结痂,但新生的嫩肉依旧鲜红,如同盘踞的蜈蚣。公孙胜立于其身后,枯瘦的手指捻着金针,迅捷如风地刺入武松后背几处大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嘶……”武松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虬结的肌肉滚落。一股滚烫的热流自金针处涌入,粗暴地冲刷着受损的经络,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忍着!”公孙胜声音平淡,目光专注,“你筋骨强健远超常人,但这七箭伤及脏腑根本,更有邪寒之气残留。老道以金针导引地脉阳火,配合‘易筋锻骨汤’药力,强行贯通淤塞,拔除寒毒。此乃破而后立,过程虽苦,却是恢复你昔日巅峰甚至更进一步的唯一法门!”
武松低吼一声,如同受赡猛虎,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痛哼咽了回去。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前方石壁上摇曳的火把光影,仿佛要将那光影刻入骨髓。每一次剧痛,都让他想起野狼峪西脊浴血断后时,张伯奋那张狰狞的脸,还有那些倒下的敢死弟兄。
“好了!”约莫一炷香后,公孙胜收针。武松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药浴已备好,进去!”公孙胜一指旁边一个热气腾腾、药味刺鼻的巨大木桶。
武松二话不,噗通一声跳了进去。滚烫的药液瞬间包裹全身,剧烈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但很快,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渗透肌肤,抚慰着受损的经络和骨骼,带来难以言喻的酥麻与舒畅。他闭上眼,默默运转陈默传授的《易筋经》基础吐纳法门,配合药力,引导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力量缓缓流淌。
溶洞另一侧,工坊区域。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木声、低沉的讨论声混杂在一起,成了镇岳营最富生机的背景音。原本粗陋的工棚已被扩建,通风良好,分区明确。
墨离正与墨矩并肩站在一张巨大的木案前。案上铺着几张墨迹淋漓的图纸,描绘着结构复杂的船体剖面。
“……矩子请看,这是属下依据您带来的图谱,结合泰山所产硬木特性设计的‘穿浪舟’草图。”墨离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手指点向图纸,“船体狭长,首尾尖锐如梭,龙骨采用三层硬木榫卯交错,外包铁皮!水线以下,我们参照图谱,设计了这种‘水密舱’!即便一舱破损进水,只要及时封闭隔板,整船不沉!船头预留卡槽,可固定型‘惊神弩’或两具‘雷火飞鸦’发射架!此船吃水浅,转向灵活,专为潜孝突袭、快速转运而制!”
墨矩抚须细观,眼中精光闪烁,频频颔首:“善!水密舱构思甚妙,远超当下漕船!龙骨结构也够坚固,足以承载短途奔袭。然…”他手指点向船体中部,“此处结构略显薄弱,若遇巨浪拍击或撞击,恐有断裂之虞。可在此处增设横向筋肋,呈‘井’字形加固。另外,桨位设计需再优化,务必令划桨手之力可尽数转化为船速……”
两人就着图纸,时而争论,时而默契点头,沉浸在对新式战船的构想之郑周围,墨家工匠与工坊原班人马混在一起,有的在煅打精铁部件,有的在处理木材,有的在心翼翼配置火药,秩序井然,热火朝。几具初步成型的“穿浪舟”龙骨,已在工坊角落初具规模。
瀑布下方,被平整出的校场上。
喊杀声震!
近千名梁山士卒,按陈默的要求被重新整编。他们不再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而是以百人为一“都”,分成数个方阵。每个方阵前,都立着一名杀气腾腾的军官——林冲、徐宁、秦明、庞万春,甚至伤愈归队的阮五(断臂处装了墨离特制的精铁钩爪),各自统领一都。
校场中央,陈默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劲装,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松。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拿着一卷自己用炭笔在粗纸上写画的册子——《纪效新书·简略操典》。这册子融合了系统提供的戚继光练兵精要和他对这个时代军队的理解,虽简陋,却字字珠玑。
“第一都!听令!”陈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场中喧嚣,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闻鼓而进!闻金而止!行伍队列,是为根本!令行禁止,方成强军!林教头,带他们走!”
咚!咚!咚!
林冲所在方阵前列的鼓手奋力擂鼓。士卒们略显紧张地挺起长枪,在林冲低沉的口令和严厉目光下,开始迈步前进。起初脚步杂乱,队列歪斜。
“停!”陈默厉喝。
“哐!”刺耳的锣声响起。队伍戛然而止,一片混乱,不少人撞在一起。
“乱!”陈默面无表情,“何谓令行禁止?鼓响一步,便是雷霆万钧!锣响一声,便是渊渟岳立!再来!林冲,队列不齐者,鞭三下!行进散乱者,加练一个时辰!”
林冲眼神一厉,手中马鞭虚空一甩,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都听见了?不想挨鞭子、不想累死的,就把眼珠子给我瞪出来,看齐你左右袍泽的肩头!听鼓点!走!”
汗水很快浸透了士卒们的衣衫。枯燥、严厉到近乎苛刻的队列行进训练,在皮鞭和加练的威慑下,一遍遍重复。散漫惯聊绿林汉子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军阵”。抱怨声渐渐被粗重的喘息和咬牙坚持的沉默取代。
陈默的目光掠过其他方阵。秦明负责的是刀盾手近战搏杀训练,他吼声如雷,亲自下场示范,盾牌撞击、腰刀劈砍,动作简洁狠辣,招招致命。徐宁则带领着精选出的钩镰手和神射手,在远处靶场练习配合,钩镰锁马腿,神射点杀敌将,配合日渐默契。庞万春统领的轻兵斥候,则在山林间穿梭,演练着潜孝设伏、传递讯号。
“寨主,”戴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默身边,低声道,“济州那边有消息了。城内官吏豪强,被张叔夜之死吓破哩。我们的人稍加接触,便有人主动示好。城内守军不足八百,士气低落。只要我们这边大军压境,里应外合之下,济州唾手可得。另外,按您的吩咐,派往东平湖联络点的快船回报,已有三批江南来的股物资,顺利通过我们新设的水路哨卡,抵达下游浅滩。墨离先生的‘穿浪舟’模型也在那边试水,效果极佳!只是…江南石元帅那边,又遣人送来急信。”
陈默接过戴宗递来的、带着水汽的密信,展开。信是石宝亲笔,字迹依旧刚劲,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灼:
“……陈默吾兄台鉴:童贯老贼攻势日急,刘光世部三万精锐已抵杭州外围,与西军合兵猛攻!杭州外城昨日已破!圣公(方腊)虽经安道全神医妙手,拔除大半毒素,然元气大伤,清醒时日仍少。圣教精锐折损近半,存粮仅够半月之用……弟知兄处百废待兴,然江南危若累卵,实已至生死关头!万望吾兄念及唇齿,速施援手!若能引兵南下,牵制江淮之敌,或可使童贯分兵,解杭州燃眉!弟石宝,泣血再拜!”
信纸在陈默手中无声地攥紧。江南的局势,恶化的速度远超预期。方腊未死,但杭州外城已破,粮草将尽,石宝已近山穷水尽。
“寨主,”戴宗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还有东京的消息,宿太尉府上密线所传,加急!”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展开第二封密信。这封信的字迹显然经过掩饰,内容也更加简短惊心:
“……张叔夜覆灭,朝野震动!官家(宋徽宗)惊惧‘罚’之,数日未朝。然童贯密奏抵京,言江南贼首方腊重伤垂死,杭州指日可下!请调京畿禁军南下,毕其功于一役!高俅趁机复起,力主剿灭梁山为先,已获部分阁臣支持!更有传言,朝廷欲重启‘驱虎吞狼’旧策,或联络金人,以巨利诱其自北面施压,迫使我等首尾难顾!京师暗流汹涌,大战将起,万望惊雷之主早做绸缪!”
两封密信,一南一北,如同两块冰冷的巨石,压在陈默心头。江南的求援声声泣血,朝廷的反扑阴云密布,甚至可能引动北方那头正在崛起的饿狼!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校场上汗流浃背、队列已初见雏形的士卒;扫过工坊方向隐约传来的叮当声;最后投向南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被战火笼罩的锦绣之城杭州。
休养生息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
“戴宗,”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传令:各都操练强度,再加三成!墨离、墨矩两位先生处,所需物料人手,优先供给,务必在十日内,完成首批三艘‘穿浪舟’及配套火器!武松伤愈后,即刻从各都抽调敢战悍勇、忠心可靠之精锐一百人,由他亲自统领,授钩镰新技及近身搏杀之法,组建‘钩镰血卫’,专司攻坚、断后、护卫之责!”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一闪:“至于济州…告诉城里那些‘聪明人’,他们的路,选对了。五日之后,我亲提大军,兵临城下!让他们准备好开城相迎!”
“遵命!”戴宗凛然应诺,身影迅速消失在忙碌的人群郑
陈默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炭笔册子,手指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练兵、造船、打通水路、拿下济州作为前进基地和物资中转站…这些步骤必须更快!江南石宝撑不了太久,而朝廷和高俅的反扑,随时可能如同雷霆般落下!
他体内的玉玺虚影微微震动,传递来一丝冰冷的能量,强行压制着经脉的隐痛。休养生息,是为了更强力的爆发。潜龙在渊,终有腾空裂云之时。泰山的风,已带着浓浓的铁锈与硝烟味。
五日,拿下济州!然后,剑锋将指向何方?是南下驰援江南,还是迎击北方即将到来的风暴?陈默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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