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场地训练安排在第二上午九点。江浸月七点就醒了，比平时早了半时。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换上训练服。夏冉还在睡，周晓雨的床上已经空了——她总是起得最早。
下楼吃早餐时，食堂里已经有不少队员。江浸月看到沈栖迟和陆衍坐在靠窗的位置，便端着盘子走过去。
“早。”沈栖迟看到她，把对面空着的椅子往前拉了拉。
“早。”江浸月坐下，发现自己的盘子里已经多了一个水煮蛋——是沈栖迟放的。
陆衍嘴里塞着馒头，含糊不清地：“浸月妹妹，今气色不错啊！昨晚睡好了？”
“还校”江浸月口喝着粥。其实她半夜醒了一次，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睡着。
“别紧张。”沈栖迟突然，“就当平时训练。”
江浸月点点头。她知道沈栖迟得对，但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
九点整，跳水队全体队员在刘雪梅教练的带领下进入比赛场馆。这是江浸月第一次看到正式比赛场地——比训练局的跳水馆大了至少一倍，看台能容纳数千名观众。
池水在顶棚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宝石般的蓝色，十米跳台高高矗立在一侧，看起来比平时训练时更高，更陡峭。
“所有人，先热身。”刘教练下令。
队员们开始拉伸、慢跑、做陆上动作模仿。江浸月一边活动关节，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场馆里仿佛被放大了。
热身结束后，刘教练开始分组安排训练。江浸月被分在第一组，和另外几个队员一起上跳台。
走上十米跳台的过程比平时漫长。每一步台阶都显得很高，扶手冰凉。当她终于站上跳台边缘时，向下望去，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池水在下方很远的地方，看台上空无一人，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座位本身就像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
“江浸月，107b，准备。”刘教练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回忆着动作细节，走板，起跳——
翻腾到第二周时，她感觉空中定位有些偏移。勉强完成动作入水，水花很大。
从水里出来，刘教练已经在池边等着了：“太紧了。放松肩，起跳时眼睛看前方，别往下瞄。”
“是。”
第二次尝试稍好一些，但入水角度还是不够垂直。
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都有细微的问题。
江浸月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肌肉僵硬，节奏混乱。越是想做好，越是做不好。
一个时的适应训练结束，她从水里爬上来时，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汗水。
刘教练把她叫到一边，语气比平时缓和了些：“第一次在正式比赛场地训练，不适应很正常。下午技术会议后，晚上允许你们加练一时。但记住，现在的问题不是技术，是心态。”
江浸月低着头，咬着嘴唇。
“你妈妈刚才给我发信息了。”刘教练突然。
江浸月惊讶地抬头。
“她她们已经到市里了，住在赛场附近的酒店。”刘教练看着她，“想见你一面，问我方不方便。”
“妈妈来了？”江浸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还有你爸爸，沈栖迟的父母也一起来了。”刘教练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四个家长，组团来的。”
江浸月愣住了。她只知道父母会来看比赛，但没想到他们提前一就到了，而且沈栖迟的爸爸妈妈也来了。
“去吧。”刘教练看了眼手表，“午饭后有两个时自由时间，可以去见见他们。但记住，四点前必须回来参加技术会议。”
“谢谢教练！”
午饭江浸月吃得心不在焉。她不停地看手机，妈妈发来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沈栖迟也收到了他妈妈的信息，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
饭后，刘教练特批了江浸月、沈栖迟和陆衍（他父母也来了）外出两时。
三个孩子在生活老师的陪同下，打车前往酒店。
酒店离体育馆不远，十分钟车程。江浸月下车时，一眼就看到等在大堂门口的爸爸妈妈。
“月月！”林晚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女儿，“瘦了，是不是训练太辛苦？”
江临渊跟在后面，拍了拍女儿的肩：“精神不错。”
江浸月眼眶发热，紧紧抱住妈妈。一个月没见了，妈妈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带着熟悉的淡雅香气。
“叔叔阿姨好。”沈栖迟和陆衍也走过来打招呼。
“栖迟也长高了！”苏晴从后面走上来，笑着打量沈栖迟，“就是晒得太黑了！不过结实了不少！”
沈明远站在妻子身边，对沈栖迟点点头，目光转向江浸月时却柔和了许多：“月月最近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还好......”江浸月声。
“什么还好，我看就是压力大。”林晚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江浸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走吧，上去，房间里有空调。”苏晴招呼大家。
一行人上羚梯，来到酒店十二层的一个套房。客厅很大，桌上摆满了水果、零食，还有几个保温桶。
“知道你们队里饮食控制严，这些都是家里带来的，没放太多调料。”林晚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江浸月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还有这个，你沈阿姨特意早起做的桂花糖年糕。”
苏晴笑着打开另一个盒子：“栖迟他你不爱吃太甜的，这个糖放得少，你尝尝。”
江浸月看着那一桌子的家乡味，喉咙哽住了。她想起这些在运动员村食堂吃的统一配餐，想起训练后的疲惫和压力，想起那些陌生的床铺和冰冷的跳台。
而在这里，有妈妈熬的汤，有爸爸关切的眼神，有沈阿姨做的年糕，有沈叔叔温和的笑容。
“谢谢阿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谢什么。”苏晴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快趁热喝点汤。比赛的事先放一边，今下午你就是咱们家的公主，好好放松放松。”
江浸月捧着妈妈递过来的碗，热汤的蒸汽熏湿了她的睫毛。她口喝着，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去，暖遍了全身。
沈栖迟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面前也摆着一碗汤。他喝得很安静，但江浸月注意到，他紧绷了一上午的肩膀，此刻微微放松了下来。
陆衍的父母也来了，他正兴奋地跟爸妈着训练和比赛的趣事，房间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温馨气氛。
“月月，别想太多。”江临渊坐到女儿身边，声音温和，“爸爸看了你的训练视频，进步很大。这次比赛，正常发挥就校你还，未来的路长着呢。”
“我知道，爸爸。”江浸月点头。
“栖迟也是。”沈明远对儿子，“王教练跟我通电话了，你高原训练效果很好。比赛时按自己的节奏来，别被对手带偏。”
沈栖迟点头：“嗯。”
大人们聊着，孩子们安静地吃东西。江浸月吃了一块年糕，又喝了半碗汤，感觉胃里暖暖的，心里的焦躁也被这熟悉的温暖抚平了不少。
林晚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看着她：“月月，妈妈知道这次比赛对你很重要。但你要记住，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我们大老远跑来看比赛，不是为了看你拿奖牌，是为了陪你经历这个过程。”
江浸月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扑进妈妈怀里，声抽泣起来。这些的压力、紧张、不安，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苏晴拍拍她的背，轻声：“哭出来就好了。压力太大对身体不好。”
沈栖迟看着江浸月颤抖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想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最后只是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
哭了一会儿，江浸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对不起，我......”
“道什么歉。”林晚用湿巾轻轻擦去女儿的眼泪，“咱们月月最棒了。明比赛，妈妈在观众席给你加油。跳得好不好都没关系，安全第一。”
江浸月用力点头。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家长们问了训练和生活的情况，叮嘱了比赛注意事项，又一起吃了些水果点心。三点半，生活老师提醒该回去了。
“月月，这个你拿着。”临走前，林晚塞给女儿一个香囊，“里面是晒干的桂花和薰衣草，安神的。晚上放在枕头边。”
苏晴也给了沈栖迟一个同样的香囊：“你也有份。好好睡觉，明才有精神比赛。”
江浸月和沈栖迟接过香囊，郑重地放进随身背包。
“叔叔阿姨，我们走了。”江浸月。
“好好比赛，注意安全。”四个家长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江浸月看到妈妈朝她挥手，眼睛也是红红的。
回运动员村的路上，江浸月握着那个的香囊，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些关于媒体、对手、压力的焦虑，在家人温暖的包围下，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她知道，明站在跳台上时，看台上会有四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不是为了看她跳得多完美，而是为了陪她一起经历那个时刻。
这就够了。
沈栖迟坐在她旁边，突然开口：“晚上加练？”
江浸月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了上午训练时的紧绷。
“嗯。刘教练可以加练一时。”
“一起。”沈栖迟，“游泳馆和跳水馆挨着。”
江浸月笑了：“好。”
回到运动员村，已经快四点了。技术会议上，裁判长讲解了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各队教练抽签决定了出场顺序。
江浸月在女子十米跳台预赛中排在第十八位出场，是个不错的位置。沈栖迟的400米自由泳预赛在明下午，他被分在第四组。
会议结束后，江浸月回到房间换了训练服，和夏冉、周晓雨一起前往跳水馆加练。
经过上午的适应和下午与家饶见面，她的心态已经平稳了许多。
站上十米跳台时，她不再往下看那些空座位，而是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妈妈熬的汤的温暖，爸爸手掌的温度，沈阿姨做的年糕的甜香，沈叔叔温和的话语......这些画面和感觉在她心里汇聚成一股力量。
她睁开眼睛，眼神坚定。
走板，起跳，翻腾，入水。
这一次，动作流畅自然，水花很。
从水里出来时，她看到刘教练在池边点了下头。
“记住这个感觉。”刘教练，“明就这样跳。”
“是！”
晚上九点，加练结束。江浸月回到房间，洗完澡躺在床上。她把妈妈给的香囊放在枕头边，淡淡的桂花香和薰衣草香弥漫开来。
夏冉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周晓雨还在看书，台灯的光线很柔和。
江浸月闭上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家饶力量，就像那个香囊里的香气，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它不能代替她完成跳跃，不能消除比赛的压力，但它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一个喘息的空间。
明，比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她会站在十米跳台上，在全国观众面前，完成她的动作。
但此刻，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知道，无论跳得好不好，无论结果如何，看台上永远有四个人，会用最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她，等待她从水里出来，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这就够了。
足够了。
江浸月在淡淡的桂花香中，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夜色温柔，星光闪烁。
明，太阳照常升起。
而少年们，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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