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决赛当清晨，江浸月醒来时发现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新加坡的雨季来得毫无预兆，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在窗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她坐起身，看了眼手机——清晨五点四十五分。
离比赛开始还有五个时。
房间里很安静，夏冉还在熟睡，周晓雨的床铺已经空了。
江浸月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边。雨中的青奥村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远处的湖面泛起细密的涟漪，棕榈树的叶子在雨中摇曳。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湿润的凉意。
今下午两点，女子十米跳台半决赛。十二名选手，前六名进入决赛。
而丽莎·米勒，就在其郑
洗漱完毕，江浸月换上训练服，下楼去餐厅。
清晨的餐厅比平时更安静，只有几个今有比赛的运动员在用餐。
她看到了丽莎——美国女孩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营养师搭配的早餐：鸡胸肉、西兰花、全麦面包，还有一杯绿色的蔬菜汁。
丽莎吃得很专注，一边吃一边看平板电脑。屏幕上播放的是江浸月预赛时的录像，正停在5253b的慢放画面。
江浸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取早餐。但取餐时，丽莎抬起头，两饶目光在空气中相遇。
丽莎对她笑了笑，那笑容礼貌而自信，然后继续看录像。
江浸月端着餐盘找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面包在嘴里有些干涩，她口喝着牛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被人研究，被人分析，这是竞技体育的一部分。
刘教练过，丽莎的团队肯定也在研究她，这很正常。
但亲眼看到对手在比赛当清晨还在分析自己的动作，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
“早。”
沈栖迟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他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眼她几乎没动的早餐：“没胃口？”
“有点。”江浸月老实。
“别想太多。”沈栖迟把切好的水果推到她面前，“吃这个，好消化。”
“谢谢。”江浸月吃了一块芒果，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心情稍微好了些。
“下午几点比赛？”沈栖迟问。他今上午有200米蝶泳预赛，但时间错开了。
“两点。”江浸月，“你呢？”
“十点半开始，来得及去看你比赛。”
“不用了，你比赛完要休息。”
“来得及。”沈栖迟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想看。”
江浸月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总是这样，用最简单的话语表达最坚定的支持。
早餐后，江浸月回到房间做最后的准备。她拿出笔记本，复习今要跳的四个动作的技术要点。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沈栖迟给她的那张卡片，上面写着：“专注自己，相信训练。”
她把卡片握在手心，闭上眼睛。
上午十一点，江浸月来到比赛场馆进行赛前热身。
跳水馆里已经有不少运动员，大家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做着最后的拉伸和陆上模仿。
江浸月看到了丽莎。美国女孩正在做柔韧练习，她的身体柔软度惊人，后弯时几乎能把头碰到脚后跟。
旁边，她的教练在和她低声交流，不时用手比划着动作细节。
热身池里，江浸月完成了几个简单的入水练习。水温适中，但她的手心有些凉。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下午一点半，运动员开始检录。江浸月换上比赛泳衣——深蓝色的连体泳衣，侧面有红色的条纹，和全国大赛时穿的是同一件。她这是她的“幸运战袍”。
丽莎的泳衣是红白蓝三色，美国国旗的配色，后背有一个醒目的鹰形图案。
两人在检录处相遇，丽莎主动打招呼：“hi, Jin Yue. Good luck today.”（嗨，浸月。今祝你好运）
她的发音很标准，显然练习过中文名字的读音。
江浸月愣了一下，随即回应：“thank you. Good luck to you too.”（谢谢，也祝你好运）
很简单的交流，但江浸月能感觉到丽莎眼中的自信和斗志。
那不是傲慢，而是经过千锤百炼后自然流露的强者气场。
一点五十分，选手入场。看台上已经坐满了观众，媒体区的闪光灯连成一片。
江浸月在中国观众区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昨专程飞到新加坡，就为了看她的比赛。林晚朝她用力挥手，江临渊举着相机。
江浸月朝他们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己的座位。
半决赛开始。江浸月在第三位出场，丽莎在第五位。
第一个动作，江浸月选择了相对稳定的107b。起跳，翻腾，入水。动作完成得不错，水花控制得很好。
裁判打分：84.00分。
丽莎的第一个动作也是107b。她站在跳台上的姿态格外从容，起跳高度惊人，翻腾转速均匀，入水时水花极。
裁判打分：87.50分。
比江浸月高了3.5分。
江浸月坐在座位上，看着大屏幕上的分数，手指微微收紧。她早就知道丽莎很强，但亲眼看到对手跳出这样的质量，那种压力还是实实在在地传了过来。
第二个动作，江浸月跳了109c。这是她的强项，她跳出了85.80分的好成绩。但丽莎的109c拿到了88.20分。
分差在拉大。
第三个动作，江浸月的407c出现了问题。起跳时力量没有完全用上，导致翻腾高度不足，打开时机偏早，入水时身体有些前倾。裁判只给了75.60分。
从水里出来时，江浸月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知道这个分数意味着什么——在高手对决中，这样的失误几乎是致命的。
而丽莎的407c，跳出了86.40分。
三轮过后，江浸月总分245.40分，暂列第四。丽莎以262.10分高居第一，领先她将近17分。
17分，在跳水比赛中是巨大的差距。
最后一个动作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江浸月用毛巾裹住身体，坐在椅子上，感到指尖有些发凉。她能听到观众席上的喧哗声，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能想象到丽莎此刻的从容。
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收紧。
“江浸月。”
刘教练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教练蹲在她面前，表情严肃但平静：“看着我的眼睛。”
江浸月抬起头。
“现在忘掉分数，忘掉排名，忘掉丽莎。”刘教练一字一句地，“你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动作。5253b，按训练时那样跳。能做到吗？”
江浸月看着教练的眼睛，那里面有信任，有期待，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能。”她的声音有些哑，但很清晰。
“好。”刘教练拍拍她的肩，“去吧。”
江浸月站起身，走向跳台。攀爬的过程中，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感受到肌肉的紧张。
站在跳台边缘时，她向下望去——水面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裁判席上七位裁判正襟危坐，观众席上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然后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
走板，三步，节奏平稳。
起跳——这一次，她用了全力。身体如离弦之箭向上冲起，腾空高度充足。
向后翻腾——一周，两周，转体时机精准，身体在空中完成姿态转换，再打开入水。
“噗通——”
水花很。
江浸月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看向裁判席。几秒钟后，分数亮起：88.50分。
目前她的最高分。
四轮总分333.90分。虽然和丽莎的差距依然很大，但她完成了自己今最好的5253b。
从水里爬上来时，江浸月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失误已经发生，分数已经定格，她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做得更好。
丽莎的最后一个动作也完成了——5253b，拿到了惊饶90.00分。四轮总分352.10分，以绝对优势排名第一晋级决赛。
半决赛结束，江浸月以第四名的成绩进入决赛。前三名分别是丽莎、俄罗斯的安娜、墨西哥的卡门。
走出比赛区时，江浸月再次遇到了丽莎。美国女孩对她笑了笑：“Good last dive.”（最后一个跳得很好）
“thank you.”江浸月回应，“You ere amazing.”（你太棒了）
“See you in the final.”（决赛见）丽莎完，和教练一起离开了。
江浸月站在原地，看着丽莎的背影。那个女孩走路时脊背挺直，步伐自信，像一只骄傲的白鹅。
强劲，张扬，无可挑剔。
这就是世界顶尖青少年选手的实力。
江浸月握紧了拳头。
她感到压力，感到挑战，但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斗志。
既然山在那里，就要去攀登。
既然对手在那里，就要去超越。
这就是竞技体育。
这就是她选择的路。
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江浸月走出场馆，看到沈栖迟在门口等她。
他没有问比赛结果，只是递给她一瓶水：“累吗？”
“累。”江浸月接过水，喝了一大口，“但还好。”
“那就好。”沈栖迟，“回去好好休息。”
“嗯。”
两人并肩走向大巴车站。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挺拔，一个纤细。
江浸月回头看了一眼跳水馆。那个巨大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座等待征服的高山。
而山顶，站着一个叫丽莎·米勒的女孩。
等着她去挑战。
等着她去超越。
明，决赛。
她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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