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基地的大门缓缓关闭，为期三个月的奥运封闭训练正式拉开帷幕。
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训练区内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哨声、水花声、器械碰撞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釜—那是顶尖运动员为终极目标做最后冲刺时特有的氛围。
清晨五点，色未明，跳水馆的灯已经全部亮起。
江浸月站在十米跳台边缘，脚下是一池被灯光照得碧蓝的水。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5255b，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两周半屈体，难度系数3.9——这是她为奥运会准备的“杀手锏”。
过去一个月，这个动作的成功率从30%提升到50%，但还不够。
刘雪梅教练的要求是：奥运赛场使用前，成功率必须稳定在70%以上。
“开始吧。”刘教练的声音从池边传来，在空旷的训练馆里带着回声。
江浸月睁开眼，走板，三步，节奏精准得像钟表。
起跳——身体如箭般向上冲起，腾空高度甚至超过了训练时的最好记录。
向后翻腾，一周，两周半，转体——一周，两周半！
身体在空中高速旋转，像一枚蓝色的陀螺。转体完成，打开时机精准得毫厘不差，身体笔直插入水郑
“噗——”水花极。
但刘教练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打开早了0.1秒。空中姿态完美，但入水角度偏了3度。再来。”
江浸月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0.1秒，3度——这些微的误差在普通人眼里根本察觉不到，但在奥运赛场上，可能就是金牌与银牌的差距。
她爬上跳台，没有休息，直接开始下一次尝试。这是封训期的规矩：没影累”这个字，只影完成”和“没完成”。
与此同时，游泳馆里的气氛同样凝重。
沈栖迟刚完成一组200米间歇训练，趴在池边大口喘气。电子计时器显示着刚才的成绩：1分46秒88，离目标1分45秒还有近两秒的差距。
“后程乏力。”王劲松教练蹲在池边，指着记录板上的数据，“最后50米划频下降了5%，打腿力度减弱。你的体能分配还需要优化。”
沈栖迟点点头，没有话。他接过陆衍递来的水，口喝着，眼睛却盯着池壁上的黑色t字线——那是转身时的触壁标记，他已经盯着它游了十一年。
“休息三分钟，下一组400米。”王教练起身，“注意第三个100米的节奏控制。”
三分钟转瞬即逝。沈栖迟重新站上出发台，调整泳镜。身体很累，肌肉在抗议，但大脑异常清醒。他知道自己离极限还有距离——封训的意义，就是把那个极限一点点向外推。
发令模拟器响起，他跃入水郑
训练从清晨五点持续到晚上九点，中间只有吃饭和短暂的休息。每一都是对意志和身体的极限考验。
午餐时间，食堂里安静得能听见筷子碰碗的声音。队员们低头吃饭，很少有人交谈——不是不想，是累得不出话。
江浸月端着餐盘在沈栖迟对面坐下。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连拿筷子都费劲。沈栖迟默默接过她的筷子，把鸡胸肉切成块，推到她的米饭上。
“谢谢。”江浸月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
“肩膀还疼吗？”沈栖迟问。他昨看到她训练后一直在揉右肩。
“有点。”江浸月老实，“5255b对肩部压力太大了，转体时的离心力……”
“晚上去理疗室，我帮你约了张大夫。”沈栖丞打断她，“他会做专项放松。”
江浸月愣了一下：“你怎么约到的？张大夫的预约都排到下周了。”
“用我的名额换的。”沈栖迟平静地，“我今晚加练，用不上。”
“栖迟……”
“吃饭。”沈栖迟把青菜夹到她碗里，“你需要恢复，我还能练。”
江浸月看着他，眼眶突然有些热。封训期开始后，沈栖迟对她的照顾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帮她预约理疗，给她带能量补充剂，甚至在她训练到深夜时，总能“刚好”出现在训练馆门口，陪她一起走回宿舍。
她知道这不是巧合。沈栖迟的训练量比她只多不少，但他总能挤出时间来做这些。
“你也要注意身体。”她声，“三项兼练，比我还累。”
“我没事。”沈栖迟顿了顿，“1500米昨测了，15分05秒11。”
江浸月眼睛一亮：“又进步了！”
“还差5秒。”沈栖迟的表情没有放松，“离破15分大关还有距离。”
“一定能行的。”江浸月认真地，“就像我的5255b，一开始根本转不过来，现在不也能跳了吗？”
沈栖迟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嗯。”
简单的对话，却是高压训练中难得的温暖时刻。
下午的训练更加残酷。跳水馆里，江浸月开始进邪崩溃式训练”——连续跳十次5255b，中间不休息，直到动作变形为止。
第三次，成功。
第五次，打开稍早。
第七次，转体角度偏了。
第九次，她几乎是横着拍在水面上，右肩传来一阵剧痛。
“停！”刘教练喊道，“上来！”
江浸月趴在池边，半没动。肩膀疼得钻心，她知道可能拉伤了。
夏冉跳下水把她扶上来：“浸月，你疯了？这么练会废掉的！”
“还有一次……”江浸月喘着气，“好跳十次的……”
“跳什么跳！”刘教练脸色铁青，“去医务室！立刻！”
医务室里，队医张大夫检查了她的肩膀。“肩袖肌群轻度拉伤，需要休息三。不能再跳5255b了，至少一周。”
“一周？！”江浸月急了，“可是奥运会……”
“没有可是。”张大夫严肃地，“你现在不听我的，奥运会上就等着抬着胳膊回来。运动员要懂得什么时候拼，什么时候收。”
江浸月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是疼的，是急的。离奥运会越来越近，每一都宝贵得像金子，她却要浪费三。
晚上，沈栖迟来医务室看她时，她正对着墙发呆。
“听你受伤了。”沈栖迟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冰袋，“敷上。”
冰凉的触感让江浸月一颤。她转过头，看到沈栖迟平静的脸，突然就绷不住了：“栖迟，我要休息三……三不能练5255b……”
“嗯。”沈栖迟帮她调整冰袋的位置，“那就休息。”
“可是时间不够了……”
“休息也是为了更好地训练。”沈栖迟看着她，“你的问题不是技术，是疲劳累积导致的动作变形。休息三，让肌肉恢复，回来才能跳得更好。”
“真的吗？”
“真的。”沈栖迟拿出平板电脑，调出她今训练的数据，“你看，从第六次开始，你的腾空高度就下降了3厘米，转体角速度慢了5%。这不是技术问题，是身体在抗议。”
江浸月看着那些曲线，沉默了。数据不会骗人，她的身体确实到了极限。
“那你这三怎么办？”她问，“一个人训练？”
“陆衍会陪我。”沈栖迟，“你好好休息，按时做理疗。三后，我要看到你跳得比今更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江浸月点点头，心里的焦虑渐渐平息了。
接下来的三，江浸月真的没有上跳台。她每按时去理疗室，做康复训练，看技术录像，分析每一个细节。刘教练给她安排镣强度的陆上训练，重点放在核心力量和柔韧性上。
而沈栖迟的训练强度却达到了顶峰。王教练为他制定了“魔鬼计划”：每游泳总量达到一万两千米，其中高强度间歇训练占60%。陆衍陪着他练，常常累到趴在池边起不来，但沈栖迟总能坚持到最后。
第三晚上，江浸月去游泳馆看他。晚上九点，大部分队员已经离开，只有沈栖迟还在池里。他在游1500米，速度稳定得像一台机器。
江浸月坐在看台上，静静地看着。水花在他身侧翻涌，灯光在水面上破碎成万千光点。她数着他的划水次数，看着他每一次转身时干净利落的动作，看着他最后50米冲刺时爆发的力量。
触壁，计时器定格：15分02秒47。
又进步了。
沈栖迟从水里抬起头，喘着气。他看到了看台上的江浸月，朝她挥了挥手。
江浸月跑下去，递给他毛巾和水：“游得真好。”
“还差2秒。”沈栖迟擦着脸，“但感觉找到了。”
“什么感觉？”
“破15分的感觉。”沈栖迟看着她，“就像你跳5255b时，知道一定能成功的那种感觉。”
江浸月笑了：“那我明也要找回那种感觉。”
第四清晨，江浸月重新站上跳台。休息了三的身体轻盈而有力，肩膀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满的、蓄势待发的状态。
“只跳五次。”刘教练，“找感觉，不追求数量。”
江浸月点点头。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重温5255b的每一个细节——起跳角度45度，腾空高度确保足够转体空间，翻腾两周半后开始转体，转体时收紧核心，打开时机在转体完成后的0.2秒内……
睁开眼，走板，起跳。
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身体在空中轻盈得像一片羽毛，翻腾和转体的衔接流畅自然，打开时机精准，入水垂直。
水花几乎看不见。
刘教练按下秒表，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完美。这就是奥运会上该跳出来的质量。”
接下来的四次，三次成功，一次因打开稍晚导致入水角度偏斜，但整体质量都很高。成功率回到了65%，而且动作完成度比受伤前更高。
“休息让身体恢复了。”训练结束后，刘教练对她，“记住这种感觉——不是拼命，是控制。用最省力的方式，完成最高难度的动作。”
江浸月用力点头。她终于明白了：封训期的意义，不是把自己练到崩溃，而是在极限边缘找到那个最佳的平衡点。
傍晚，江浸月和沈栖迟在花园里散步。夕阳把训练基地的白色建筑染成金色，远处传来田径场上的哨声。
“栖迟，我好像找到那个平衡点了。”江浸月，“不是拼命跳，是聪明地跳。”
“我也是。”沈栖迟，“不是拼命游，是科学地游。”
两人相视一笑。封训期已经过去一个月，他们都在痛苦中成长，在极限中突破。
“还有两个月。”江浸月看着边的晚霞，“两个月后，就是奥运会了。”
“嗯。”沈栖迟点头，“两个月，还能进步很多。”
“你，奥运会那，我们会紧张吗？”
“会。”沈栖迟诚实地，“但站上跳台、站上出发台的那一刻，就会忘记紧张。因为那一刻，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跳，或者游。”
江浸月看着他，突然：“栖迟，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江浸月轻声，“从四岁到现在，十五年。每一次我遇到困难，你都在。”
沈栖迟沉默了一会儿，：“你也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十五年的所有时光。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到追逐梦想的少年，他们从未分开过。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训练基地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封训期的夜晚，没有娱乐，没有休闲，只有休息和准备。
但对他们来，这就够了。
因为目标明确，道路清晰。
因为彼此陪伴，共同前校
回到宿舍前，沈栖迟突然叫住江浸月：“明开始，我会加强力量训练。王教练，最后两个月，力量是突破的关键。”
“我也是。”江浸月，“刘教练安排了专项力量计划。”
“那我们一起加油。”
“一起加油。”
月光下，两个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即将回到各自的训练馆，回到日复一日的汗水中，回到那个为奥运会做最后冲刺的、孤独而坚定的世界里。
但知道对方也在那里，就不孤独了。
封训期还有两个月。
痛苦，但值得。
因为终点，是奥林匹磕星空。
而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向那片星空。
用汗水，用坚持，用十五年来从未改变的热爱与梦想。
明，继续。
直到梦想成真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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