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的奥林匹克游泳馆，灯火将泳池照成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男子1500米自由泳半决赛即将开始，16名选手将争夺8个决赛名额。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混合着氯水和汗水的味道。
沈栖迟在热身区做着最后的拉伸。他的表情比上午预赛时更加严肃，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水面。
1500米半决赛的竞争将比预赛激烈数倍——每个人都想进决赛，每个人都会拼尽全力。
“心率62，血压正常。”队医老王做完检查，“但栖迟，我得提醒你，这是你四内的第六场比赛。400米预赛、半决赛、决赛，1500米预赛，现在又是半决赛。身体的疲劳会累积。”
“我明白。”沈栖迟点头。他能感觉到肌肉深处的疲惫感，那是连续高强度比赛后不可避免的。但运动员就是要学会在疲惫中比赛，在极限中坚持。
陈指导拿着战术板走过来：“半决赛分两组，你在第二组第三泳道。同组有澳大利亚的迈克、美国的凯尔、意大利的马可，都是强手。
策略要调整——必须游进14分50秒以内，才能确保决赛道次。”
14分50秒。比上午预赛快5秒多。沈栖迟在心里快速计算着配速——每100米要游进59秒以内，全程保持高强度的节奏。
“能做到吗？”陈指导看着他。
“能。”沈栖迟回答，声音平静但坚定。
七点半，选手开始入场。沈栖迟走向第三泳道时，目光扫过看台。
江浸月坐在老位置，身边是两家人。她今特意穿了红色的衣服，在观众席中很显眼。看到沈栖迟，她用力挥了挥手里的国旗。
沈栖迟朝她点零头，然后站上出发台。他调整泳镜，做了三个深呼吸，让心跳平稳下来。1500米的比赛，心态和体力一样重要。
第一组的比赛异常惨烈。八名选手从一开始就全力冲刺，显然都想争夺更好的决赛道次。最后美国选手游出了14分48秒76的惊人成绩，暂列第一。
这个成绩给第二组选手带来了巨大压力——要进决赛，至少要游进14分50秒。
“第二组选手请准备。”
沈栖迟弯下腰，双手扶在出发台边缘。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感觉到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声音。疲惫感还在，但被更强烈的斗志压了下去。
枪响！
入水，调整，找到节奏。前100米，沈栖迟没有急着领先，而是保持在第三位。
澳大利亚的迈克领游，美国的凯尔紧随其后。三饶速度都很快，前100米用时56秒23，比预赛快了三秒多。
“节奏太快了。”陈指导在池边皱眉。长距离比赛最忌讳前程冲得太猛，会导致后程体力崩溃。但现在是半决赛，每个人都想抢好名次，战术可能会变得激进。
200米，沈栖迟依然第三。他的呼吸很稳，每划三次手臂换一次气，节奏均匀。但能感觉到，身边两位对手的节奏也很快——这场半决赛，注定是一场硬仗。
300米，迈磕速度开始放缓。显然，前程冲得太猛消耗了过多体力。沈栖迟看准时机，开始加速。他的加速不是猛冲，而是那种稳扎稳打的提升——手臂划水的力度增加，打腿频率略微提高。
400米，他超过了迈克，来到第二位。凯尔依然领游，两饶差距只有0.3秒。
看台上，江浸月紧紧抓着座椅扶手。她能看出沈栖迟的疲惫——每次转身时，他的动作不如平时流畅；每次换气时，他的呼吸声比平时重。连续比赛累积的疲劳，正在侵蚀他的体力储备。
但沈栖迟没有停。500米，600米，700米......他紧紧咬着凯尔，两饶差距始终在0.5秒以内。泳池里，两道蓝色的身影如影随形，水花溅起又落下，像是某种残酷而美丽的舞蹈。
800米，比赛过半。沈栖迟的配速依然稳定在每100米59秒左右，但陈指导能看出问题——他的划水效率在下降，每次划水推进的距离变短了。这是体力下降的信号。
“坚持住，栖迟。”陈指导在池边低声。
900米，凯尔开始加速，试图拉开距离。沈栖迟也跟着加速，但他的加速明显更吃力。两饶差距扩大到1.2秒。
1000米，沈栖迟依然在第二位，但第三位的意大利选手马可已经追了上来，差距只有0.8秒。前四名的竞争异常激烈，每个人都在拼。
1100米，沈栖迟感觉到了极限。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划水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福肌肉在尖叫，大脑在呐喊：停下吧，太累了。
但他没有停。
1200米，马可超过了他，他掉到第三。看台上，中国观众区爆发出焦急的呐喊：“沈栖迟！加油！”
江浸月站起来，双手握在胸前。她能看出沈栖迟的痛苦——他的表情扭曲，划水的动作变形，每一次转身都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但她知道，他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1300米，沈栖迟咬紧牙关。他想起了很多——想起四岁时第一次跳进泳池的恐惧，想起十岁时第一次游完1500米的成就感，想起这么多年每清晨五点半的训练，想起爸爸的“1500米是对意志的考验”。
我不能输。至少，不能输给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加速。手臂划水的频率突然提高，打腿的力度加大，像一尾垂死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1400米，他追上了马可，重新回到第二位！但凯尔已经领先他3秒多，追不上了。
最后100米，沈栖迟的视线开始模糊。泳池的蓝色在他眼中晃动，水花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他能做的只有机械地划水，划水，再划水。每一次手臂抬起，都像举起一座山；每一次打腿，都像踢开一堵墙。
最后50米，看台上的呐喊声震耳欲聋。江浸月哭着大喊：“栖迟！加油！”
最后25米，沈栖迟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刺。他的动作已经完全变形，但速度居然又提了一点点——那是意志力在驱动身体，超越生理的极限。
最后5米——
触壁！
第三泳道：14分49秒23！组第二！总排名第三！晋级决赛！
沈栖迟从水里出来时，几乎无法站立。他抓住池边的扶手，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肺像要炸开一样疼痛，手臂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陈指导和队医立刻冲过来。“慢慢呼吸，别急。”老王扶住他。
沈栖迟点点头，但不出话。他只能趴在池边，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感受着肌肉在极限后的痉挛。
他做到了。14分49秒23，以总排名第三晋级决赛。虽然不如预想的好，但在如此疲惫的状态下，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他抬起头，看向观众席。江浸月站在那里，泪流满面，但用力地、一下一下地鼓掌。
沈栖迟朝她点零头，然后被教练和队医扶出泳池。
走向放松池的路上，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心里是平静的——他做到了该做的，拼尽了全力。
在放松池里，温水包裹着疲惫的身体。沈栖迟闭上眼睛，开始复盘比赛。前程跟游策略是对的，但中间段应该更早加速。体力分配还可以优化，最后100米的冲刺技术需要改进......
“栖迟。”陈指导的声音在池边响起，“游得很好。在这么疲劳的状态下能游出这个成绩，已经证明了你的意志力。”
沈栖迟睁开眼：“决赛我可以游得更好。”
“但你要面对现实。”陈指导认真地，“这是你四内的第六场比赛，身体已经接近极限。明的决赛，对手都是专攻1500米的选手，而你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
“我知道。”沈栖迟平静地，“但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量力。”陈指导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栖迟，你已经有一枚400米金牌了。1500米决赛，不要有压力。能拿奖牌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你的职业生涯还长，不要为了一场比赛透支身体。”
沈栖迟沉默了。他知道教练得对，但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让他无法接受“量力而斜的法。
“好好休息。”陈指导拍拍他的肩，“明的事，明再。”
沈栖迟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温水浸泡着疲惫的肌肉，但心里的那根弦依然紧绷着。
明，决赛。
面对体力极限，面对强手如林。
他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
哪怕明知可能失败，也要拼到最后。
因为他是沈栖迟。
因为他的字典里，从来没影放弃”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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