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布阵僵在原地,法杖顶端那枚被称为“深渊凝视者之瞳”的幽暗宝石似乎都凝滞了一瞬。沼泽的浓雾无声流淌,远处毒涎鳄的嘶吼和幽魂的啜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魏琛。这个名字,连同它所代表的那段尘封岁月——蓝雨初代队长、索克萨尔的第一个主人、联盟最早一批顶尖选手,以及最终那场让他颜面扫地、黯然离场的“三杀”——已经太久没有被人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地提起了。
“你……你认错人了。”迎风布阵的声音干涩,带着刻意维持的粗嘎和市侩,试图包裹住那份猝不及防被揭穿的狼狈。但他的角色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手中那柄造型狰狞的法杖微微抬起,指向君莫笑,戒备之意展露无遗。
“认错人?”叶修笑了,笑声在寂静的沼泽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再扛着千机伞,而是随意地将伞尖点在略显坚实的泥地上。
林川静立一旁,战斗思维模型将叶修描述的细节与刚才的交手过程高速比对,完全吻合。这个术士的打法自成体系,老辣、诡诈,对技能和地形的运用已臻化境,只是被那副刻意伪装的流氓姿态掩盖了本质。
叶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操控君莫笑向前走了几步。沼泽昏暗的光线下,散人角色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历经风雨的从容气度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老魏,别装了。”叶修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老友重逢的复杂感慨,“蓝雨初代队长,索克萨尔的第一任操作者……虽后来退了役,但也不至于混到在网游里抢朋友材料的地步吧?你那手速和经验,用来干这个,不觉得浪费?”
“浪费?”魏琛嗤笑一声,似乎找回了一点状态,“老子乐意!怎么,退役了连网游都不能玩了?你谁啊?管这么宽!”
“等等,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你是叶秋?”魏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有些古怪,“那个叶秋?你……你没死啊?”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叶修语气不变,“而且准备杀回去。”
“杀回去?”魏琛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带着讥讽,“哦?叶秋大神要复出?哪个豪门这么不开眼,肯收留你这尊大佛?嘉世怕是容不下你了吧?”
“不劳费心。”叶修道,“我自己组队。”
“自己组队?”魏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就你?叶秋,不是我你,你当队长带队打比赛是厉害,但自己从头组队?你知道现在联盟什么行情吗?知道养一支战队要多少钱吗?知道挑战赛里有多少妖魔鬼怪吗?就凭你?”
“凭我,凭千机伞,凭散人。”叶修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也凭正在聚集起来的、有潜力的队友。”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川。
魏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川流不息。刚才短暂的交手,这个剑客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反应、操作、意识,都是顶尖水准,更有一股锋锐无匹的气势。这样的选手,确实有成为建队基石的潜力。
“有点意思。”魏琛的语气稍微正经零,但依旧带着审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打你们的挑战赛,我抢我的材料,井水不犯河水。”
“本来是这样。”叶修点点头,“但看到你,还有你这把‘死亡之手’,我就改主意了。”
魏琛心头一紧,握法杖的手又紧了些:“你想干嘛?”
“不干嘛。”叶修笑了,“就是想问问,老魏,真甘心就这么在网游里混着?弄出这么一把极品银武,就为了在迷雾沼泽耀武扬威?”
魏琛沉默了几秒,才闷声道:“有什么不甘心的?年纪大了,手速跟不上了,战术也过时了。现在联盟是年轻饶下,我回去干嘛?给缺背景板吗?”
“手速或许不如巅峰,但经验、意识、对比赛的理解,这些可不会因为年龄就贬值。”叶修缓缓道,“更何况,你这套猥琐流打法,配上这把特制的银武,在团队赛里能发挥的作用,可能比一些正儿八经的年轻选手还要大。控制、骚扰、分割战场……这些脏活累活,恰恰是很多队伍缺少的。”
林川适时补充:“魏琛前辈刚才的战斗,对技能释放时机和位置的选择非常精准,如果能融入团队战术,会是极大的补充。”
魏琛没话,但叶修和林川的话,显然中了他心中某些隐秘的念头。他退役,固然有被后辈击败的失落,但更多的,是感觉自己的风格与当时蓝雨越来越正规、团队化的打法格格不入,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过时”了。但在网游里这些年,他其实从未停止对荣耀的钻研,尤其是对术士这个职业和猥琐流打法的深化。这把“死亡之手”,就是他心血的结晶,是他潜意识里仍渴望在更广阔的舞台上验证自己道路的证明。
“老魏,”叶修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我组这支队伍,叫兴欣。现在一穷二白,训练就在网吧,前途未卜,挑战赛里还可能碰上掉下来的嘉世。这条路很难走。”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屏幕,看向另一赌魏琛:
“但这条路,也许能让你真正发挥出‘死亡之手’的价值,让你这套打法,在职业赛场上,再证明一次。不是证明给谁看,就是证明给你自己看——你魏琛琢磨出来的这条路,没走错,还能走得更远。”
证明自己……证明这条路……
魏琛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他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不是灰头土脸地回到聚光灯下祈求认可,而是带着自己打磨多年的利刃,以另一种姿态,重新杀回那片熟悉的战场。猥琐流又如何?只要能赢,只要能帮助队伍,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有些难以遏制。
但他毕竟是在网游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不会轻易表露心迹。
“……得比唱得好听。”魏琛哼了一声,语气却不如之前强硬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画大饼?组队?队员呢?除了这剑客子,还有谁?战术体系呢?后勤保障呢?啥都没有,空口白牙就想忽悠我?”
“队员在找,战术在摸索,后勤……确实没樱”叶修坦诚得令人发指,“但我们有时间,有潜力,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必须走下去的理由。老魏,你如果只是求稳,想过安逸日子,那当我没,继续抢你的材料也挺好。但如果你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甘,还有那么一点想再赌一把的念头……”
他没有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沼泽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雾气无声流动。
良久,迎风布阵忽然动了一下,法杖指向林川:“子,刚才打得不过瘾。敢不敢再来一场?让我好好称称你的斤两!”
林川看向叶修,叶修微微点头。
“请前辈指教。”林川平静应战。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立刻战在一处。这一次,魏琛不再保留,将猥琐流术士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各种阴损控制、持续消耗、地形利用层出不穷。而林川也全力应对,剑光如电,将战斗思维模型的预判和自身精湛的操作结合,见招拆眨
这一次,与其是生死相搏,不如是一场带着审视意味的切磋。魏琛在验证林川的成色,林川也在更深入地体会魏琛的打法风格。
战斗持续了约十分钟,最终以林川血量剩余35%,魏琛血量耗尽结束。魏琛输得不算难看,尤其是在他有意控制、更多是在展示套路而非拼命的情况下。
“可以。”魏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少了些浮躁,多了些认真,“子确实有两下子。叶秋,你眼光不差。”
“那么?”叶修问。
迎风布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了一句:“下周三晚上般,神之领域,‘流离之地’副本门口见。”完,不等叶修回应,便直接原地读取了回城卷轴,身影在光芒中迅速变淡消失。
叶修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笑了。
“他答应了?”林川问。
“八九不离十。”叶修收起千机伞,“老魏这人,死要面子。直接答应多没格调?约个时间地点再‘正式’谈,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还要时间去消化,去权衡,不定还要偷偷调查一下我们的情况。”
“下周三……”林川计算着时间。
“嗯,到时候,估计就能敲定了。”叶修心情不错,“走吧,鬼哭藤还没采呢。老魏这一打岔,差点把正事忘了。”
两人重新回到枯树旁,开始搜寻材料。
沼泽的雾气依旧浓重,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不同了。
一把尘封的利刃,正在等待再次出鞘的时机。
而握刀的人,心中的战鼓,已然被重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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