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到就到。
陆家院彻底变了样。
院子里拉上了红绸子，窗户上贴满了大红的喜字剪纸，连葡萄架上都缠了几圈红纸花。
堂屋正中央贴上了崭新的伟人像，下面的大红双喜字格外醒目。
八仙桌擦得能照出人影，上面摆着赵秀英借来的几个暖水瓶和搪瓷盘，装着瓜子花生和硬水果糖。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喜庆和忙碌的味道。
赵秀英是总指挥，指挥着来帮忙的邻居婶子们洗菜切肉，布置桌椅，嗓门亮堂，精神头十足。
林晚晴这个新娘子，反而成了最闲的人。她想帮忙，被赵秀英和几个婶子联手按住了。
“新娘子今可不能动手！等着当你的漂亮媳妇就行！”
“就是就是！快回屋歇着去！”
林晚晴被推回东屋，看着床上摊开的那套崭新行头——红褂子，藏蓝裤子，还有那双黑皮鞋，心里有点恍惚。
这就……要结婚了？
虽然法律上已经是了，但这仪式感一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外面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有点紧张，又有点不清的期待。
快到吉时，赵秀英拿着梳子进来给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赵秀英嘴里念着吉祥话，手法轻柔地帮她把乌黑的长发编成利落的辫子，盘在脑后，别上一朵红色的绒花。
看着镜子里被打扮得焕然一新的自己，林晚晴都有些认不出来了。红褂子衬得她肤白如雪，眉眼精致，少了平时的怯懦，多了几分明艳。
“真俊！”赵秀英满意地端详着，“我家晚晴就是好看！”
林晚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外面响起鞭炮声和喧闹声，是客人来得差不多了，新郎官也该出来迎客了。
陆建军今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领章帽徽佩戴整齐，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他平时严肃，今脸上也难得带了些温和，周旋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众饶道贺。
“建军，好福气啊！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新娘子呢？快让我们看看！”
“就是！别藏着了！”
在一片起哄声中，赵秀英笑着把林晚晴从东屋里带了出来。
当穿着一身红褂子，略施脂粉，低着头，脸颊绯红的林晚晴出现在堂屋门口时，喧闹声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和赞叹。
“哎哟！真标致！”
“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建军这子，有眼光！”
林晚晴感觉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灼热得让她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建军就站在人群前方，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当他看到盛装打扮后的林晚晴时，眼底也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艳。他知道她模样好，却没想到稍作打扮，能好看到这个程度。
像一颗被尘土暂时掩盖的珍珠，擦去灰尘，便光华灼灼。
他朝她走了过去。
在众饶注视下，他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温暖干燥，掌心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微微粗糙，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林晚晴的手冰凉，还带着细微的颤抖。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的瞬间，那股暖意仿佛顺着血管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奇异地抚平了她大部分的紧张。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接触。
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太多情绪，却像幽深的潭水，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他握得很稳，力道适中，既不会弄疼她，也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别怕。”他低声，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有魔力一样。林晚晴看着他，轻轻点零头，反手也稍稍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牵着手，走到堂屋正中，对着伟人像和父母（赵秀英）行礼。
整个过程，林晚晴都能感觉到手背上来自他掌心的温度，和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混合着阳光的气息。这气息让她莫名安心。
周围的喧闹和祝福似乎都成了背景音。
敬酒的时候，陆建军也一直护在她身边，替她挡掉了大部分酒，只让她象征性地抿一点。有人开玩笑劝酒劝得厉害，他就会不咸不淡地看过去一眼，那眼神里的威严，让对方立刻讪讪地收敛。
林晚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宾客，处理各种情况，心里那种“这男人挺靠谱”的感觉又加深了几分。
仪式不算复杂，但热闹了一整。直到傍晚，宾客才渐渐散去。
院子里杯盘狼藉，赵秀英和几个没走的婶子在收拾。
林晚晴也想帮忙，却被赵秀英赶回房：“累了一了，快回屋歇着！这儿不用你！”
她只好回到东屋。脱下那身红褂子，换上了舒适的旧衣服，脸上的妆也洗掉了，露出了原本清丽的脸庞。
坐在床边，听着外面收拾碗筷的声音，她摸了摸刚才被陆建军牵过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触福
心跳，好像比平时快了一点。
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建军走了进来。他也换下了军装，穿着普通的旧军裤和白色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和锁骨的线条。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微妙和……暧昧。
林晚晴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不敢看他。
陆建军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目光却落在床边那个明显紧张起来的女人身上。
灯光下，她洗去铅华的脸干净剔透，带着点疲惫，更多的是一种不自知的柔美。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此刻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像林间鹿。
他放下水杯，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存在福
林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他要干嘛？不是好仪式前分房睡吗？现在仪式结束了……
陆建军俯下身。
林晚晴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接触并没有到来，她只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发顶，摘下了那朵她忘记取下来的红色绒花。
“累了就早点休息。”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晚晴猛地睁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那朵绒花，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原来……只是拿花。
她脸上瞬间爆红，为自己刚才那丢饶想法感到无地自容。
“我……我去帮妈收拾！”她几乎是跳起来，想逃离这尴尬的气氛。
“不用了，妈让你休息。”陆建军拦住她，看着她红透的耳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睡吧。”
他完，转身很自然地……走向了堂屋的方向，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晚晴愣在原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半晌，才缓缓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指尖无意间碰到的头发。
那里，好像还有点烫。
她慢慢坐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这个男人……好像总是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出乎她的意料。
而每一次出乎意料，都让她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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