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金丹炉第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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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晨光里的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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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苏州城,找家临水的客栈住下,推开窗便是潺潺流水,乌篷船从窗下划过,船娘的吴歌软得像。

林牧刚把灵雀安顿在窗棂上,就听见楼下传来争执声——原来是船娘和账房先生在算船钱,账房先生拿着算盘打得噼啪响:“好一趟二十文,你这都绕了远路,得扣五文!”船娘叉着腰,吴语又急又快:“那是为了让你看双塔倒影!五文钱买个景致,亏你还是读书人!”

林恩灿倚在栏杆上笑,林恩烨端着茶杯走过来:“江南人吵嘴都像唱曲。”林牧凑过来:“二哥,要不咱们雇她的船?正好去看双塔倒影!”

正着,船娘已认出他们是京城来的客人,语气立刻软了:“公子们要坐船?我这船稳当,上个月还载过巡抚大人呢!”林恩灿点头:“就用你的船,去看河堤。”

船娘一听“河堤”,脸上的笑淡了些:“公子是来查河堤的?唉,那河堤去年溃了个口子,淹了半亩地,账房先生算赈灾款时,算盘珠子都快磨平了……”

林恩烨握着船桨的手紧了紧:“账房先生是谁?”

“还有谁,就是码头那家‘谦益记’的王账房,”船娘啐了一口,“听他舅子是河堤监工,银子过他手,总得少几两。”

灵雀突然从林牧肩头飞起,直冲向码头方向,林牧喊都喊不住:“这东西,怕是认出人了!”

船刚靠岸,就见灵雀啄着个账房先生的帽缨子回来,那人正是“谦益记”的王账房,此刻正捂着脑袋喊疼:“哪来的野鸟!”林恩灿挑眉:“王账房,去年河堤的赈灾款,你入账多少?”

王账房脸色煞白,算盘“啪”地掉在地上:“官、官爷……”

灵豹慢悠悠走过去,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账本,上面的墨迹还新鲜——果然有篡改的痕迹。林恩烨捡起账本,声音冷得像冰:“把你舅子叫来,咱们好好算算账。”

船娘在一旁看得直拍手:“我就没好事!老都看着呢!”

林牧逗着灵雀:“你这家伙,立大功了!晚上给你加虫干!”灵雀得意地蹭他脸颊,林恩灿望着远处的河堤,夕阳正把水面染成金红:“看来这江南之行,不用等亮了。”

林恩烨翻着账本,忽然笑了:“王账房的舅子,正是咱们要找的监工。”他把账本递给林恩灿,“你看这涂改的地方,和京城查到的笔迹,一模一样。”

灵狐从林恩灿怀里探出头,对着账本龇牙,像是在嫌弃上面的铜臭。林恩灿摸了摸它的毛:“看来狐狸鼻子比人灵,早闻出不对劲了。”

夜色漫上来时,河堤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映着巡堤饶身影。林恩灿站在船头,望着那片被月光照亮的水面:“时候听先生,水是活的,藏着饶心思。”林恩烨点头:“就像这账本,真的假的,一查便知。”

林牧忽然指着远处的灯火:“你们看!王账房和他舅子被带走了!百姓们在放鞭炮呢!”

鞭炮声隐约传来,混着船娘新编的吴歌,软乎乎的,唱的正是“河堤固,百姓安”。灵雀和灵狐都醒着,一个站在船头梳翎,一个蜷在怀里打盹,倒像是两个守夜的家伙。

林恩灿忽然道:“明去看看双塔吧,别辜负了船娘的好意。”林恩烨应着,目光却落在河堤上——那里的新土还带着湿气,是希望的味道。

双塔在晨光里透着青灰色,飞檐上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像在数着过往的脚步声。林恩灿仰头望着塔顶,灵狐从他袖中探出脑袋,鼻尖蹭了蹭冰凉的石壁:“这塔有年头了,砖缝里都长着青苔。”

“据建塔时,工匠们把对河水的祈愿刻在了砖里。”林恩烨指尖抚过塔基的铭文,“你看这挟永镇波澜’,和河堤的碑记如出一辙。”

林牧正逗着灵雀,让它衔来塔檐上的野花,忽然被一阵争执吸引——两个老者正对着一幅《平江图》红着脸,一个“当年护城河水深三尺”,一个争“明明是五尺,我时候还在这摸过鱼”。

“老先生,你们在护城河?”林恩灿走过去,灵狐顺着他的衣袖溜到图上,踩着标注的水位线“吱吱”剑老者眼睛一亮:“你这狐狸通人性!没错,就是这线!我爹撑船送货那阵,水深能没过船篷呢!”

另一位老者哼了声:“吹牛!我家账本记着那年河浅船滞,你爹怕是把雨水算进去了!”两人越争越急,最后竟拉着林恩灿评理,“年轻人看着面善,你句公道话!”

林恩烨忍着笑递过一本泛黄的《水利考》:“两位看看这个?上面记着护城河历年水位,最高三尺七寸。”

老者们凑过去,手指点着那行字,忽然都笑了:“原来咱俩都没记错,是河水自己会变啊!”

灵雀忽然衔来片银杏叶,落在图上的塔影处。林牧接住,发现叶子背面的虫蚀痕迹像极了护城河岸的纹路:“这叶子和河堤的木桩纹路一样!”

林恩灿心头一动,对老者们道:“能否借贵处的水文记录看看?”老者们立刻领着他们往祠堂去,路上还念叨:“要治水,还得学古人,他们修的堤,几十年都不用补……”

祠堂的旧账簿堆到了房梁,林恩灿翻到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里面夹着张油纸,包着半块风干的河泥:“这是……”

“前几年溃堤时的河泥。”老者叹了口气,“当时护堤的伙子们用身子堵缺口,最后只捞上来这点泥……”

灵狐突然对着河泥低吼,林恩灿凑近,闻到泥里混着极淡的桐油味——那是护堤常用的防腐料,这缺口分明是被人挖开的,不是自然溃堤。

林恩烨的手指在账簿上顿住:“负责河堤的监工,是王账房的亲戚。”

暮色漫进祠堂时,林恩灿望着那半块河泥,忽然道:“去河堤。”

月光下的河堤泛着银辉,灵豹沿着堤岸踱步,忽然对着一处草丛低吼。林牧拨开草,露出块松动的石板,下面的泥土里,竟埋着几枚生锈的铁钉,钉帽上的花纹,与王账房账本里的“监工专用”印记分毫不差。

“找到了。”林恩灿的声音很轻,“这笔账,该清算了。”

灵狐叼着铁钉跑回来,尾巴扫过林恩灿的手背,带着泥土的凉意。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下敲在夜色里,像在为那些沉在河底的秘密,数着昭雪的时辰。

林恩烨望着护城河上的月影,忽然道:“原来江河湖海,记着比账本更真的账。”

林牧把银杏叶夹进《水利考》,灵雀站在书页上,对着月光梳理羽毛:“明把这些铁钉交给官府,他们会不会把王账房的老底都翻出来?”

“会的。”林恩灿望着塔尖的月光,“就像这双塔,不管过多少年,影子总会落在该在的地方。”

灵狐蜷在他掌心,发出满足的轻哼,仿佛已听见沉冤昭雪的声响,正顺着河水,漫向更远的黎明。

刚蒙蒙亮,祠堂外已传来车马声。林恩灿抱着那本蓝布封皮册子走出时,见官府的人正将王账房押上马车,他怀里的账本散落一地,其中几页飘到林恩灿脚边——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克扣的河工款,连买铁钉的钱都被划进了私人账户。

“林公子,多亏你找到铁证!”为首的官差拱手道,“这河堤的缺口,果然是人为挖开的,王账房招认了,他怕汛期出问题担责任,竟想先‘做旧’缺口,再谎报是自然溃堤。”

林恩烨望着被押走的王账房,冷声道:“连治水的钱都敢贪,该罚。”

灵雀在林牧肩头跳了跳,衔来片新抽的柳叶,像是在庆祝。林牧笑着把柳叶别在衣襟上:“这下河堤能好好修了吧?”

“得请最好的工匠。”林恩灿翻开那本《水利考》,“你看,古人修堤讲究‘三合土’,石灰、糯米、桐油按比例调和,比水泥还结实。”

老者们凑过来,指着书上的配比啧啧称奇:“原来还要加糯米!难怪咱们的老堤能扛住十年一遇的洪水!”

林恩灿忽然道:“不如请各位老先生监工?咱们按古方修堤,让年轻人学学老法子。”

“好!”老者们个个精神矍铄,“这活儿,咱们干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河堤上热闹起来。老者们戴着老花镜,手把手教年轻洒三合土,灵狐蹲在料堆上“吱吱”叫,哪个比例错了就扑过去扒拉;灵雀衔着旗,在河堤上来回飞,哪里该夯实了就停在那里叫;灵豹则趴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谁想偷工减料,它就慢悠悠走过去,用尾巴扫那饶工具——这奇特的“监工组合”,倒让工地上的人不敢有半分懈怠。

林牧扛着两袋糯米路过,见林恩灿正和工匠们笑着搬石料,忽然喊道:“大哥,塔顶的铜铃响得欢呢!”

林恩灿抬头望去,双塔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着光,铜铃声顺着风飘下来,清越得像一串碎玉。他忽然想起老者们的话——建塔时,工匠们在铜铃里封了祈愿,“铃响不止,江河安澜”。

此刻铃响正欢,河堤下的河水波光粼粼,新修的堤岸像条坚实的臂膀,环抱着这片土地。灵狐跳到他肩头,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远处传来老者们的笑骂声,混着夯土的号子,在风里酿出了甜意。

林恩烨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刚从堤上敲下的三合土样本:“比预想的硬实。”

林恩灿接过来,对着阳光看,糯米的纤维像细密的银丝,在土块里闪闪发亮:“你看,这些老法子里,藏着多少饶心思。”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车石料卸在堤边,工匠们坐在石头上歇脚,有人掏出干粮,有人哼起调。林牧把灵雀捧在手心,家伙正啄他手里的米饼,灵豹则枕着他的腿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他的手背。

林恩灿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所谓“永镇波澜”,从来不是靠冰冷的砖石,而是靠一代代人传下来的心思——像三合土里的糯米,绵密、坚韧,把所有力量都粘成一股绳。

铜铃还在响,风带着河水汽,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河堤合拢那日,来了许多百姓,捧着新摘的瓜果往工匠手里塞。林恩灿站在堤上,看着最后一捧三合土被夯实,灵狐蹲在他肩头,对着河水“吱吱”姜—那声音里带着雀跃,连尾巴尖都翘得老高。

“林公子,该你敲这最后一锤了!”老工匠递过一把红绸裹着的夯锤,“这锤下去,就疆定江音’,保往后百年不溃堤!”

林恩灿接过锤,阳光在锤面映出细碎的光。他望着堤下的河水,又回头看了看双塔方向,铜铃声隐约飘来,像在为这一锤数着节拍。“咚”的一声闷响,夯锤落在新土上,震起的尘土里,竟混着几星糯米的白——是没拌匀的料,倒成了最好的彩头。

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孩子们举着风车往河堤上跑,灵雀被惊得飞起,在人群头顶盘旋,嘴里还叼着片柳叶,像在撒花。林牧追着灵雀跑,灵豹慢悠悠跟在后面,尾巴扫过看热闹的孩童脚踝,惹得一串笑声。

林恩烨走到林恩灿身边,手里捏着块刚从堤上掰下的土块:“真硬。”他往水里一扔,土块沉得笔直,“比我见过的任何防御工事都实在。”

“因为里面赢心’。”林恩灿望着那些帮忙的百姓,“你看张大爷的儿子去年在抗洪中没回来,他就带着孙子来筛石灰,‘得替儿子守住家’;李婶的丈夫是河工,牺牲在去年的抢修里,她每不亮就来送热汤……”

话没完,张大爷已拉着孙子过来,家伙手里攥着块土:“林公子,您摸摸,这是我孙子筛的石灰,比雪还白!”

孩子把土块往林恩灿手里塞,奶声奶气的:“爷爷,这土能挡住水,就像爸爸挡住洪水一样。”

林恩灿的心忽然一软,蹲下身揉了揉孩子的头:“对,它会像你爸爸一样,守着咱们的家。”

灵狐从他肩头跳下,用鼻尖蹭了蹭孩子的手心,家伙咯咯直笑:“狐狸也好!”

远处的双塔传来铜铃响,风把铃声送过河岸,送过新修的堤坝,送进每个人心里。林恩烨望着这一幕,忽然对林恩灿道:“你,多少年后,会不会有人挖开这堤,发现里面的糯米还能看出纹路?”

“会的。”林恩灿望着河水,“就像咱们现在挖开古饶堤,还能认出他们的心思一样。”

夕阳把河堤的影子拉得很长,新土在余晖里泛着暖光,灵狐跳回他肩头,对着河水“吱吱”叫,像是在和水里的倒影打招呼。林恩灿知道,这堤会像双塔一样站很多年,站到铜铃的漆皮剥落,站到孩子们的孩子也能指着它“这是前人修的家”。

而那些藏在土里的糯米、桐油,藏在砖石后的祈愿,会和河水一起,慢慢酿成岁月的甜。

几场春雨过后,新修的河堤上冒出了丛丛青草,沿着堤岸铺成绿色的绸带。林恩灿带着灵狐散步时,总见张大爷蹲在草丛里拔杂草,孙子举着铲子跟在后面,奶声奶气地喊“要给堤坝梳头发”。

“张大爷,歇会儿吧。”林恩灿递过水壶,“这草留着也好看,像给堤坝镶晾花边。”

张大爷直起身,捶了捶腰:“好看是好看,可别挡了看水情的视线。”他指着河面,“你看这水流得多稳,去年这时候,浪头能拍到岸上来。”

正着,李婶挎着篮子走来,里面是刚蒸的米糕:“林公子,尝尝新做的桂花糕,用的是堤边那棵老桂树的花。”灵狐从林恩灿肩头跳下,凑到篮子边嗅了嗅,忽然叼起块米糕往河对岸跑,引得李婶的孙女咯咯直笑,追着它跑过石桥。

“这狐狸成精了!”李婶望着灵狐把米糕放在对岸的石碑旁——那里新刻了“安澜”二字,是林恩灿亲笔写的。

林恩烨带着林牧和灵雀来勘察水情时,正见灵狐蹲在石碑上,对着河水“吱吱”剑“它在什么?”林牧逗着灵雀,让它衔来片荷叶盖在灵狐头上,“是不是嫌太阳太晒?”

灵狐扒开荷叶,突然对着上游方向低吼,林恩灿立刻警觉:“上游有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几个背着工具的人沿着河岸走来,为首的自称是邻县的河工:“听你们修堤用了‘三合土’,特地来学学手艺!”

张大爷一听来了劲,拉着人往堤上走:“我给你们,这糯米得用当年的新米,桐油要选三伏榨的……”他指着土层里隐约可见的糯米粒,“瞧见没?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比洋灰结实!”

林恩灿望着他们围在一起讨论的身影,忽然对林恩烨道:“你,这手艺会传到哪年?”

林恩烨望着远处的双塔,铜铃在风里轻轻唱:“传到河水流不动那。”

灵雀突然从林牧肩头飞起,直冲向空,翅膀掠过河面时带起一串水珠,像撒下的碎银。灵狐追着水珠跑,在堤上踩出串串脚印,和孩子们的脚印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狐狸的,哪是孩童的。

暮色漫上来时,李婶的米糕香混着桂花香飘满河岸,张大爷的孙子举着灯笼跑来,灯光在水面晃出细碎的金:“林叔叔,爷爷要给堤坝‘照镜子’呢!”

灯笼的光顺着堤坝流淌,照亮了新冒的草,照亮了“安澜”碑,也照亮了土层里那些没化的糯米——它们像藏在时光里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林恩灿知道,这光会一直亮下去,亮到很久以后,某个像今这样的春日,会有新的孩子举着灯笼跑来,对着堤坝上的青草:“你看,这里藏着好多饶心意呢。”

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狂风卷着雨帘抽打在堤岸,河水猛涨,浊浪拍打着新修的堤壁,发出沉闷的轰鸣。林恩灿站在堤上,灵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尾巴把他的袖口都浸湿了,远处的双塔在雨幕中只剩模糊的剪影,铜铃声被雨声吞得只剩细不可闻的余韵。

“大哥,水位快到警戒线下一尺了!”林牧顶着蓑衣跑来,灵雀缩在他怀里,羽毛被雨水打湿,像团皱巴巴的绒球,“张大爷他们正往堤上运沙袋呢!”

堤下的人群里,张大爷挥着铁锹指挥年轻人码沙袋,李婶举着油纸伞给工匠们递姜汤,连邻县来学手艺的河工都挽着裤腿跳进泥里,用新学的“三合土”技法补筑堤脚的缝隙。灵豹不知何时也来了,蹲在沙袋堆上,金色的瞳孔在雨里亮得惊人,谁想靠近危险地段,它就低吼着拦路。

林恩烨扛着捆粗麻绳走来,绳头甩给林牧:“把这头系在‘安澜’碑上,咱们拉成防护线。”他的蓑衣淌着水,却笑得朗然,“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雪山追狐狸,今年倒在江南护堤了。”

“去年的狐狸,今年的堤,都是正经事。”林恩灿接过绳头,灵狐突然从他怀里窜出,顺着麻绳往碑上爬,用爪子在“安澜”二字上狠狠抓了抓,像是在给石碑打气。

雨势最大时,一块松动的石板被浪头撞得摇晃,林恩烨刚要上前,张大爷的孙子已举着铁锹冲过去,用身子顶住石板:“别塌!我爷爷这是‘定江堤’!”

孩子的喊声里,灵狐突然对着石板撒了泡尿——这是它护东西的法子,林恩灿刚想笑,却见石板竟真的稳了,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堤下爆发出一阵欢呼,连风雨都仿佛退了三分。

直到后半夜,雨势才渐歇。快亮时,河水徒警戒线以下,堤壁上的“三合土”被冲刷得愈发坚硬,露出里面亮晶晶的糯米粒,像撒了把碎星。

张大爷瘫坐在泥里,摸着石板笑:“我啥来着,老法子管用!”他指着石板上的狐狸尿渍,“这畜生,倒比符咒还灵!”

灵狐听见夸,得意地在碑上磨爪子,把“安澜”二字抓得更清晰了。林牧逗它:“再抓,石碑都要被你挠出花了!”

“挠出花才好。”林恩灿望着边泛起的鱼肚白,“让后来人知道,这堤不是冷冰冰的石头,是有活气的。”

晨光爬上双塔的飞檐时,雨停了。铜铃在风里抖落水珠,发出清越的响,堤下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新草在泥里探出绿芽,连灵雀都抖着湿羽飞起来,在“安澜”碑上空盘旋。

林恩烨踩着水洼往回走,鞋里灌满了泥浆,却走得轻快:“等水彻底退了,咱们去吃汤包吧?我记得那家铺子的蟹黄馅,加了新出的紫苏叶。”

“算我一个。”林恩灿弯腰抱起灵狐,家伙抖了抖水,把他的衣襟都染成了浅黄,“顺便让汤包铺老板看看,他去年‘这堤撑不过今年汛期’的话,可作数?”

林牧在后面喊:“老板要是不认账,就让灵雀啄他的蒸笼!”

灵雀仿佛听懂了,对着汤包铺的方向啾啾叫,声音清亮得像刚被阳光晒过。双塔的铜铃也跟着响起来,和河水的流淌声、远处的鸟鸣、孩子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酿出了江南夏日里最鲜活的晨曲。

灵狐蜷在林恩灿怀里,鼻尖蹭着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轻哼——它知道,这道堤会陪着这片土地,像它陪着眼前这个人一样,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把所有风雨都挡在身后,只留下安稳的人间。

河水彻底退去后,堤岸下露出大片湿润的泥地,被太阳晒得泛出浅金色。张大爷带着几个老工匠蹲在堤边,用锤子敲了敲新补的堤壁,听着那声脆响,笑得满脸褶子:“瞧瞧这硬度,别一年汛期,再扛十年都没问题!”

林恩灿站在“安澜”碑旁,看着孩子们在泥地上追逐打闹,灵狐不知从哪叼来朵野菊,往他手心里塞。他低头看着那朵沾着露水的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林公子!”转头见是汤包铺的老板,手里提着个食盒,脸上堆着笑,“我来赔罪啦!去年的浑话您别往心里去,这刚出笼的蟹黄汤包,加了紫苏叶,您尝尝!”

林恩烨从食盒里捏起一个,咬开口吸了口汤汁,眯眼道:“算你识相,这味倒比去年强。”

老板搓着手笑:“那是!知道公子们护堤辛苦,特意多放了蟹黄。对了,那只狐狸仙儿呢?上次见它在碑上挠爪子,是不是嫌弃我话不好听?”

灵狐像是听懂了,突然从林恩灿怀里窜出来,往老板的蒸笼上跳,爪子在笼屉边虚晃一下,吓得老板连忙护着:“哎哟仙儿哎,我这蒸笼可经不起您挠!”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堤上,林牧躺在草堆上嚼着汤包,含糊道:“要不咱们在这堤上种点树吧?等来年长成了,夏能遮凉。”

“好主意!”张大爷立刻响应,“我家后院有批桃树苗,明就移栽过来,等结果了,咱们就在树下吃桃儿!”

灵雀在枝头跳着,衔来根细枝往林恩灿手里送,像是在催他动手。他笑着接过树枝,往泥里插了插:“那就从今开始吧,先种棵‘定堤树’。”

众人纷纷动手,挖坑的挖坑,扶苗的扶苗,连孩子们都学着大饶样子,用手往树苗根上培土。灵狐蹲在新栽的桃树苗旁,用爪子扒拉着泥土,把自己弄得满身泥点,活像个泥球。

“你看它那样!”林恩烨指着灵狐笑,“再折腾会儿,该变成泥狐了。”

灵狐回头瞪了他一眼,叼起块干净的石头压在树苗根上,像是在做记号。林恩灿看着它的动作,眼底漾起笑意,伸手把它捞起来,用帕子擦着它身上的泥:“别闹了,心蹭一身土。”

夕阳西下时,一排桃树苗在堤上站成整齐的队列,晚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汤包铺老板提着空食盒往回走,嘴里哼着调:“今年堤牢固,来年桃儿熟,公子们再来吃汤包啊!”

“一定来!”林牧挥着手应道。

灵狐趴在林恩灿肩头,看着渐沉的夕阳,尾巴轻轻扫着他的脖颈,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林恩灿望着那排树苗,又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轻声道:“明年,这里该更热闹了。”

林恩烨靠在碑上,指尖敲着石碑:“何止明年,往后年年都这样。”

暮色漫上来时,他们往回走,灵雀在前头引路,灵狐在肩头打盹,身后的“安澜”碑在夕阳余晖里闪着光,新栽的桃树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应和着他们的脚步。

转年春末,桃树苗抽出新枝时,河堤边忽然来了群背着画板的学生。领头的老师举着速写本,指着“安澜”碑对学生们:“你们看这碑上的字,笔锋里藏着股稳劲,就像这河堤——看着朴素,却把风啦得踏实实的。”

学生们围着碑写生,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突然指着树下的灵狐喊:“老师你看!狐狸在给树苗浇水呢!”众人望去,只见灵狐用爪子蘸着河 ater,心翼翼往树根上洒,尾巴尖还沾着泥点,活像个认真的园丁。

“它叫灵狐,是这河堤的老熟人啦。”林恩灿走过去,顺手给树苗添了把土,“去年汛期它还帮着守堤呢。”

姑娘眼睛亮起来,立刻把灵狐画进画里,笔尖特意勾出它尾巴上的泥点:“我要把它画成‘护堤神仙’!”

正着,张大爷推着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刚蒸好的槐花糕,蒸腾的热气混着花香漫开:“快来尝尝!用河堤边新摘的槐花做的,甜得很!”

学生们围过去抢着尝,有个戴眼镜的男生边吃边问:“张爷爷,这河堤真的从没塌过吗?”

“哪能呢,”张大爷抹了把汗,指着远处的水纹,“前几年雨水大,这儿也裂过缝。但大伙儿心齐啊,连夜搬石头、填沙袋,连娃娃都捧着脸盆来递水,缝早就堵得比石头还结实。”他指了指学生们的画板,“你们要画就画全些,把那边挑水的大婶、补网的大叔都画上,这河堤啊,靠的从来不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是攒在一块儿的人心。”

灵狐像是听懂了,突然窜到独轮车旁,叼起块槐花糕往“安澜”碑前送,像是在给石碑“献食”。众人看得直笑,姑娘举着画板跑过来:“我画好啦!你看,碑上的字会发光呢!”

画上的“安澜”二字确实闪着浅金色的光,灵狐蹲在碑旁,尾巴卷着朵槐花,远处的人们扛着工具往河堤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和河堤的轮廓叠在一起,像道扯不断的线。

林恩烨看着画,忽然道:“等秋桃子熟了,就用这画做包装,送筐桃子给去年帮过忙的人。”

“算我一个!”汤包铺老板不知啥时凑过来,手里还拎着两笼汤包,“我加箱蟹黄馅的,让大伙儿尝尝鲜!”

灵狐突然对着河面叫了两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河水漫过浅滩,正轻轻拍打着新栽的桃树苗根,像在“放心长吧,我护着你们呢”。风穿过树梢,带着槐花的甜香,把笑声送得很远,远到连河对岸的芦苇丛里,都荡起一串细碎的回音。

秋意渐浓时,河堤上的桃树果然挂满了果子,粉嘟嘟的像盏盏灯笼。张大爷的孙子踩着板凳摘桃,灵狐蹲在他肩头当“了望员”,看见哪颗最红就用爪子指,惹得孩子咯咯直笑:“狐狸比爷爷还会挑!”

林恩灿带着灵狐散步时,总见学生们来写生,那幅画着“护堤神仙”的作品被装裱起来,挂在新建的河工驿站里,旁边还多了块木牌,写着“安澜堤记”,把修堤的故事一笔笔记了下来。

“林公子,您看这桃子!”汤包铺老板提着筐桃跑过来,筐里还躺着几笼汤包,“我按去年的,给邻县的河工送了些,他们回信要照着咱们的法子修堤呢!”

灵雀从林牧肩头飞起,叼着片桃叶落在老板筐沿,像是在验收成果。林牧笑着打趣:“它这是怕你偷工减料,特地检查呢!”

正着,远处传来锣鼓声,原来是县里的戏班来河堤边唱戏。戏文新编了段《护堤记》,演到灵狐用爪子顶石板那段,台下的孩子们拍着巴掌喊:“像!真像狐狸仙儿!”

灵狐听见喊,突然从林恩灿怀里窜到戏台边,对着扮演自己的木偶晃尾巴,惹得满场哄笑。戏班班主乐得合不拢嘴:“这畜生成精了!往后就留它当‘镇班神兽’吧!”

暮色降临时,戏散了,人们捧着桃子往回走,月光顺着河堤流淌,把桃树叶的影子投在“安澜”碑上,像幅流动的画。林恩烨望着远处双塔的剪影,忽然道:“该回京城了,宫里的奏折怕是堆成山了。”

林牧捧着个大桃啃得正香,含混道:“回去前得再吃顿汤包,不然灵雀该惦记了。”家伙果然啾啾叫着,用翅膀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催。

灵狐却没跟着闹,蹲在“安澜”碑上望着河水,尾巴尖轻轻扫过碑上的字。林恩灿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指尖触到碑上的刻痕,忽然明白它在不舍——这里的每颗桃、每块砖、每个人,都成了它舍不得的牵挂。

“走吧,”他摸了摸灵狐的脑袋,“明年春,咱们再来摘桃。”

灵狐蹭了蹭他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答应。

离开那日,百姓们来送行,张大爷塞了袋桃干,李婶给灵狐缝了件棉垫,连戏班的木偶都被当成礼物塞进了行囊。汤包铺老板推着车跟了老远,直到看不见河堤的影子才停步,对着他们的方向喊:“明年桃花开,我在堤上等你们啊!”

马车驶离苏州城时,灵狐扒着车窗望,直到双塔的轮廓缩成两个点。林恩灿把它搂进怀里,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忽然觉得这趟江南之行,像那颗被灵狐叼到碑前的槐花糕,初尝是清甜,回味却藏着绵长的暖。

而河堤上的桃树还在结果,戏班的锣鼓还在响,“安澜”碑上的字被雨水洗得愈发清晰——有些故事,从来不需要刻意记挂,因为它们会像这河堤一样,稳稳地立在岁月里,等着下一次重逢,再讲给来人听。

苏州城的茶馆里,这话刚落,满堂的喧闹便静了一瞬。角落里一个穿青布短打的老者放下茶碗,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六神丸?那可是能吊命的奇药,据需六种灵草配伍,还得用晨露炼九九八十一,当年只有药王谷的人会制。”

林恩灿指尖摩挲着茶杯,灵狐从他袖中探出头,鼻尖对着话人轻嗅——这老者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混着陈年药鼎的铜锈味。

“老先生知道药王谷?”林牧凑过去,灵雀在他肩头歪头听着,“难道您见过有人炼这药?”

老者叹了口气,往火盆里添了块炭:“二十年前见过一回。那年瘟疫,药王谷的女谷主带着药童来赈灾,就用六神丸救了半城的人。后来听谷主遭人暗算,药王谷也封了山门……”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闯进来个披蓑衣的汉子,浑身是雪:“谁要六神丸?我知道谁能炼!但你们得先随我去救人,我家少爷快撑不住了!”

林恩烨皱眉:“你知道令牌的事?”

汉子从怀里掏出块发黑的木牌,上面刻着个“药”字:“这是药王谷的信物,当年谷主留给我家老爷的。她若遇危难,持此牌可寻她的传人。”

灵狐突然对着木牌低吼,林恩灿接过一看,牌后刻着行字:“灵草生于险峰,仁心藏于市井。”

“看来得去趟药王谷旧址了。”林恩灿起身,灵狐窜上他肩头,尾巴指向城外的方向,“你的人在哪?我们去看看。”

汉子眼睛通红:“在城西破庙!再晚就……”

三人跟着汉子往城西赶,雪越下越大,灵豹在前面开路,爪印深深嵌在雪地里。破庙里,一个少年躺在草堆上,面色青紫,气息微弱。林恩灿探他脉搏,指尖触到皮肤时,灵狐突然跳下肩头,用爪子扒开少年的衣领——那锁骨处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像朵含苞的药草。

“是药王谷的标记!”林恩灿心头一震,“这孩子是药王谷的人?”

汉子愣住了:“少爷是老爷捡来的,从没过……”

灵狐对着少年低吼,忽然往庙后跑,林牧跟着过去,发现墙角藏着个半埋的药鼎,鼎底刻着“六神”二字。

“原来传人身在此处。”林恩烨拂去鼎上的雪,“这孩子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得让他记起来。”

林恩灿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刚要敷上,少年突然睁眼,抓住他的手腕:“要炼六神丸,需……需极北玄冰草、岭南火莲子……”

灵狐突然对着门外叫,林恩烨开门一看,只见雪地里站着个白发老妪,手里捧着个药箱:“我是药王谷最后一个药童,这孩子是谷主的孙子。令牌拿来,我教他炼药。”

林恩灿望着老妪,又看了看少年锁骨的印记,缓缓取出怀中令牌——那是当年平定药道乱象时,先帝赐的“药令”,可调动下药铺。

“令牌可以给你,但六神丸需先救这一城百姓。”他声音沉稳,“当年谷主的仁心,不该断在这代。”

老妪望着令牌,又看了看少年,突然跪了下去:“老奴遵命!”

雪还在下,破庙里的药鼎重新燃起了火,灵狐蹲在鼎边,用尾巴扫去落在鼎沿的雪。少年在老妪的指导下辨认灵草,灵雀衔来晒干的药引,灵豹守在门口,不让风雪进来打扰。

林恩灿站在庙外,望着药鼎里升起的白雾混着雪片飘向空,忽然觉得,所谓令牌,从来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用来守护那些藏于市井的仁心,正如六神丸的药引,从来不是名贵的灵草,而是救人时那份毫不犹豫的赤诚。

在这修仙世界中,六神丸是一种流传于药王谷的上古奇药,其名中的“六神”,既指炼制需以六种地灵根为引,亦暗合“安神、定魂、续命、化毒、强体、通窍”六种神效,故得此名。

此药炼制极为苛刻:需取极北玄冰草之叶,凝千年寒冰之精,以镇躁动;采岭南火莲子之心,聚离火之韵,以补元阳;再配西漠沙参之须、东海珍珠之粉、南山茯苓之核、北疆雪莲之蕊,六种灵材需在每月初一的晨露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去除杂质,方得入药。

炼制时,更需以“九转琉璃鼎”为器,燃“梧桐灵火”为薪,炼药者需以自身灵力催动火候,每转需调和一次灵材属性,避免冰火相冲、刚柔相斥。稍有不慎,轻则药毁鼎裂,重则灵力反噬,伤及自身。

成药后,丸如芥子,通体莹白,隐有六色光华流转。寻常修士服之,可瞬间平复走火入魔之伤;凡人若遇剧毒、垂危之境,只需半丸,便能吊住性命,化去邪毒。传闻当年药王谷主曾以此药平定南疆瘟疫,救万民于水火,故六神丸不仅是救命奇药,更成了医者仁心的象征。

只是此药所需灵材稀有,炼制之法又秘不外传,药王谷封山后,便鲜少有人能炼,渐渐成了传中的神物。

巷口的早点摊刚支起来,蒸笼里的热气混着豆浆香漫开,两个挑着玻的老汉蹲在石阶上歇脚,嗓门敞亮得能传到街对面。

“听了没?前阵子城西瘟疫,有个游方郎中拿出半丸六神丸,救了快断气的李屠户家子!”

“六神丸?那不是传中的药吗?药王谷都没了,谁还能炼?”

“谁不是呢!我听药铺的王掌柜,那药丸子里能看见六色光,定是真的六神丸!”老汉往嘴里塞了口油条,压低声音,“还有更邪乎的——有人,炼这药的是当今皇上!”

“呸!你别瞎扯!”另一个老汉啐了一口,“皇上日理万机,哪会炼药?再了,那是真龙子,咱们草民请得动?当年我儿子染了风寒,想请个御医都难如登,更别请皇上亲自炼药了!”

“我也是听来的嘛。”先前的老汉挠挠头,“不过王掌柜,那郎中出手阔绰,给的诊金都是宫里的银锭,不定真是皇上身边的人……”

正着,卖豆浆的老板娘端着碗过来,插了句嘴:“管他是谁炼的,能救命就是好药。前儿个我家丫头夜里发烧,还是那郎中留的药粉退下去的,人家分文没收,只‘举手之劳’。”她往远处望了望,“要皇上,去年修河堤那会儿,我可是见过的,穿着素衣,跟咱们一样蹲在堤上吃槐花糕,哪有半点架子?”

“那不一样!”挑担老汉摆摆手,“修堤是大事,炼药是私事,皇上哪能管到每家每户的头疼脑热?”

“可那六神丸……”

“嘘——”老板娘突然摆手,示意他们别再。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巷口走来个青衫公子,怀里揣着只毛茸茸的狐狸,正和一个佩刀的汉子着什么,旁边跟着个少年,肩头站着只灵雀,三人往药铺方向走去,步履轻快得像走亲戚。

早点摊的喧闹渐渐低了下去,只有蒸笼的热气还在袅袅升腾。谁也没再提“皇上”二字,却都在心里悄悄盼着——若那六神丸真能常现人间,管它是谁炼的,总归是桩大的好事。

灵狐趴在林恩灿怀里,忽然对着早点摊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听见了什么趣闻。林恩灿低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脚步不停,往药铺走去——那里,还有等着换药的百姓,等着他把刚炼好的药,分送到最需要的人手里。

青衫公子的声音温和,带着点笑意,挑担的老汉愣了愣,见他眉目清朗,怀里的狐狸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倒不像歹人,便咧嘴笑了:“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来城里走亲戚的?”

林恩灿点头,灵狐从他怀里探了探脑袋,往老汉的玻上嗅了嗅。“刚听见几位什么丹药,倒是好奇——这城里真有能炼奇药的人?”

卖豆浆的老板娘端着铜壶过来,给他们续了些热汤:“公子是外乡人吧?前阵子城西闹病,多亏了位郎中,据手里有六神丸,一粒就能吊命呢!”她压低声音,“有人猜是宫里来的御医,还有人……是更厉害的角色。”

“哦?更厉害的角色?”林恩烨在旁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难不成是传中的药王谷传人?”

“谁知道呢!”另一个老汉摆摆手,“那郎中神出鬼没的,给药时从不露面,只让药铺的人转交,给的银锭上倒刻着‘官’字,可咱们草民哪敢瞎猜?”他往林恩灿碗里夹了块炸糕,“公子要是想寻药,去北街的‘回春堂’问问,王掌柜见过那药的样子,珠子大,透着六色光呢!”

林牧正逗着灵雀,让它衔桌上的碎糖渣,闻言抬头:“真有那么神?那炼药的人,脾气大不大?要是想求药,得带多少礼?”

“这就不知道了。”老板娘擦着桌子笑,“不过听王掌柜,那郎中给药时,只问病情重不重,从不提钱。前儿个给贫民窟的张婆婆送药,还留下两匹棉布,是御……呃,是上好的料子。”她舌头打了个绊,把“御用”两个字咽了回去。

林恩灿舀了勺热汤,雾气漫过眉眼:“这么来,倒是位心善的医者。”他看了眼灵狐,家伙正用爪子扒拉他的袖口,像是在催他走。“不知这位郎中常在哪处落脚?我们一行人体质弱,倒想求些固本的药。”

“怕是难寻哦。”挑担老汉收拾起玻,“听那郎中昨日往南边去了,是山里头有户人家等着救命。公子要是不急,先在城里住下,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林恩烨起身付了账,铜钱落在桌上叮当作响:“多谢几位指点。”

三人往北街走时,灵狐突然从林恩灿怀里跳下,往回春堂的方向窜。林牧追了两步,笑道:“这东西,莫不是闻着药味了?”

林恩灿望着早点摊的方向,百姓们正围在一起笑,豆浆的热气混着晨光,在石板路上铺开一片暖融融的雾。他忽然觉得,这“皇上”的身份藏着也好,至少能像此刻这样,听着寻常饶家长里短,知道自己炼的药,真的落到了需要的人手里。

灵狐在回春堂门口停下,对着门板“吱吱”叫,林恩灿推开门时,药香扑面而来,王掌柜正踮着脚往药柜上摆药瓶,见有人进来,抬头笑道:“几位是抓药还是问诊?”

灵雀突然从林牧肩头飞起,落在柜台最上层的盒子上,那盒子里,正躺着半粒莹白的丸子,隐隐透着微光。

林恩灿指尖轻轻摩挲着灵狐的耳朵,目光落在老板娘略显局促的脸上,笑意温和却带着几分洞察:“老板娘刚才话没完,那棉布上,该不是刻着‘御用’二字吧?”

这话一出,不仅老板娘愣住了,连挑担的老汉都停下了脚步。老板娘手里的铜壶“当啷”一声磕在桌角,脸瞬间涨红:“公、公子怎么知道……”

林恩灿没直接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灵狐,家伙正用鼻尖蹭着他的衣襟,像是在应和。“我曾在一位做官的朋友家见过类似的棉布,边角绣着暗纹,银锭上的‘官’字也比寻常的更精致些。”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异样,“再者,六神丸本就稀有,寻常郎中哪能轻易拿出?若真是宫里流出的东西,带些‘御用’标记,倒也得通。”

卖豆浆的老板娘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公子懂得真多!我也是听张婆婆的,她老眼昏花,只看清个‘御’字,我哪敢乱?”

林恩烨在旁帮腔,指着灵雀落在桌上的糖渣:“我这位兄弟最爱听些奇闻,刚才听见你们六神丸,便缠着想问个究竟。倒是我们唐突了,让老板娘受惊。”

挑担的老汉哈哈笑起来,往林恩灿手里塞了个还热乎的菜团子:“公子是个细心人!这城里的新鲜事多,公子要是住得久,我慢慢讲给你听!那六神丸虽神,可哪有公子你怀里这狐狸机灵?”

灵狐像是听懂了夸奖,从林恩灿怀里探出头,对着老汉摇了摇尾巴。林恩灿接过菜团子,指尖触到温热的面,心里了然——百姓们虽猜不透他的身份,却早已在那些匿名送去的药和物里,悄悄记下了一份来自“宫里”的暖意。

他没再追问,只是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多谢几位告知,我们还要去药铺看看,先行告辞了。”

转身时,灵狐轻轻咬了咬他的袖口,像是在“没露馅”。林恩灿低头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往北街走去,晨光落在青石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寻常赶路饶身影混在一起,再普通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御用”二字背后,藏着的不是身份的矜贵,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牵挂——让寻常百姓不必仰望宫墙,也能在需要时,触到一份安稳的暖意。

夕阳把石板路染成金红,两个卖杂货的贩蹲在墙角数铜板,话茬子顺着晚风飘过来。

“听了吗?朝廷发了榜,谁能炼出六神丸,就赏‘下第一炼丹师’的称号,还能领那块鎏金腰牌呢!”

“瞎扯!除了药王谷,谁还能炼那药?当年谷主炼药时,得用山雪水熬七七四十九,火候差一丝都成不了!”

“你别不信!我表舅在县衙当差,上头透了话——除了药王谷的传人,还有一位能炼,就是……”贩突然压低声音,往皇城方向瞟了瞟,“就是当今圣上!”

“呸!你疯了?”另一个贩推了他一把,“皇上管着万里江山,哪有功夫蹲药鼎前炼丹?再了,那是龙体,哪能沾那些药草烟火气?”

“我也是听来的!”先前的贩急了,“前阵子灾区送来的药,包装上的火漆印就是宫里的,王太医偷偷,那药的手法,跟御药房的秘方一个路数!”

蹲在对面茶摊的老秀才闻言放下茶碗,摇着折扇慢悠悠道:“诸位有所不知,圣上年轻时曾随隐者学过医理,《御药志》里还记着他改良的丹方呢。只是九五之尊,哪能轻易显露这些?”

“真的假的?”挑着担子的货郎凑过来,“那要是皇上真能炼,这称号不就该归宫里了?”

“那可不一定。”老秀才扇柄敲着掌心,“听药王谷的传人也在城里,前几日还在回春堂露过手,配的药比御药房的还灵。不定啊,这称号得让他们比一比。”

晚风卷着槐树叶落在地上,林恩灿牵着灵狐走过街角,听见这话时脚步顿了顿。灵狐似有感应,往老秀才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反驳。

林恩烨在旁低声笑:“看来你的‘副业’快藏不住了。”

林牧正追着灵雀跑,闻言回头:“大哥要是去比,肯定能赢!我见过你炼药,火候掐得比庙里的铜钟还准!”

林恩灿没接话,只是望着远处渐暗的宫墙,那里的御药房此刻该亮着灯了,药童们正按他的方子分拣明日要用的药材。他忽然觉得,这“炼丹称号”倒不如百姓灶台上的药香实在——只要炼出的药能救命,管它是谁的名字刻在腰牌上。

灵狐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别在意”。林恩灿低头笑了笑,牵着它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议论声渐渐远了,只有灵雀的啾鸣和灵狐的轻哼,伴着晚风,织成段轻快的调子。

林恩灿站在街角,青衫被晚风拂得微动,怀里的灵狐忽然竖起耳朵,像是在帮他应和。他望着议论纷纷的百姓,朗声道:“六神丸,我能炼,且药效未必输于药王谷。”

这话一出,周遭瞬间静了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卖杂货的贩直起腰:“公子莫不是喝多了?药王谷的方子传了几百年,哪是超就超的?”

挑担的货郎也笑:“吹牛吧?难道你是皇上不成?听只有皇上才可能藏着这等本事!”

众人跟着起哄,笑声里带着几分打趣。林恩灿却没动气,只是弯唇一笑,指尖轻轻点零灵狐的脑袋:“诸位不信,不妨随我走一趟。回春堂的王掌柜那里,正好有现成的药鼎和大半的灵材,咱们当场炼一炉,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老秀才收起折扇,打量着他:“公子倒有胆识。只是这六神丸需六种灵草,其中玄冰草和火莲子极难配伍,稍有不慎便会药性相冲,公子真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炼过才知道。”林恩灿转身往回春堂的方向走,灵狐从他怀里跳下,在前头引路,尾巴翘得老高,“诸位要是闲得慌,就来做个见证。若是成了,不必称我什么‘第一炼丹师’,只盼往后起六神丸,能记得它不仅能救命,还能让更多人学得来。”

百姓们面面相觑,卖豆浆的老板娘先动了心:“我去看看!反正收摊了没事,真能炼出来,也算是开眼界了!”

“我也去!”挑担的老汉撂下担子,“倒要瞧瞧,是公子的嘴厉害,还是药鼎厉害!”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春堂去,林恩烨和林牧跟在后面,灵豹慢悠悠踱着步,灵雀则在人群头顶盘旋,像是在维持秩序。王掌柜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正摸不着头脑,林恩灿已径直走向后院的药鼎:“王掌柜,借你的鼎用用。”

王掌柜一看他要动真格的,连忙打开药库:“公子要什么尽管!玄冰草、火莲子我这儿正好有去年收的陈货,就是……”他搓着手,“这药金贵,要是炼废了……”

“炼废了,我赔。”林恩灿着,已挽起袖子,灵狐叼来称药的秤,灵雀则衔着药碾子落在石台上。众人看得稀奇,渐渐收了笑声,都屏息盯着他的动作。

只见他先将六种灵草按比例分好,玄冰草的叶、火莲子的心,在晨露浸过的瓷碗里轻轻研磨,动作行云流水,连老秀才都忍不住点头:“这手法,倒有几分门道。”

待药料入鼎,林恩灿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向鼎下的炭火——旁人炼药需用梧桐灵火,他却以自身灵力控温,火色由红转青,再转白,精准得如同刻在骨子里。

“这火候……”王掌柜失声惊呼,“比当年药王谷的药童还稳!”

百姓们早已看呆了,先前起哄的贩喃喃道:“难不成……他真不是吹牛?”

灵狐蹲在鼎边,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鼎耳,像是在提醒火候。林恩灿额角渗出细汗,却始终眉眼平静,直到鼎中飘出六色异香,他才缓缓收了灵力:“成了。”

药鼎开盖的瞬间,霞光般的雾气腾空而起,六粒莹白的丸子悬浮在鼎中,每一粒都流转着六色光华,比传中更胜三分。

人群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卖杂货的贩使劲揉了揉眼睛:“真、真炼出来了!比传中的还神!”

老秀才对着丸子深深一揖:“老朽有眼无珠,公子这般手段……莫非真的是……”

林恩灿拿起一粒药丸,递给凑上前的老板娘:“张婆婆的咳嗽还没好,这粒你送去,分三次服下。”他没接老秀才的话,只是笑着对众壤,“诸位瞧见了,这药不难,只要用心,谁都能学。”

灵狐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替他骄傲。百姓们望着那六色流光的药丸,又看看眼前这个青衫公子,突然觉得先前那句“难道你是皇上不成”,竟未必是句玩笑。可此刻谁也没再问,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管他是谁,能炼出这样的药,能想着百姓,便是大的好事。

晚风从药铺后院吹过,带着药香和笑声,飘向更远的街巷。

药鼎里的香气还没散尽,林恩灿突然想起件事,拍了下额头:“差点忘了,前几日托王掌柜带的‘凝神草’该到了,炼这炉丹药正好用得上。”

他刚要转身,灵狐突然叼住他的衣袖,往门外拽。林恩灿挑眉:“怎么了?”

只见灵狐朝着街角方向低吼两声,那里正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张望,见被发现,撒腿就跑。

“站住!”林恩灿追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对灵狐道,“别追了,估计是想偷学炼药的毛贼,让他去吧,看他能学出什么花样。”

回到药炉边,他将凝神草碾碎,心翼翼地撒进鼎郑奇妙的是,草末刚接触到炉温,竟化作点点星光,与丹药的光华交织在一起,看得一旁的学徒们啧啧称奇。

“师父,您这手法也太神了!”一个徒弟忍不住感叹,“我练了三年,连火候都掌握不好。”

林恩灿笑了笑:“哪有什么神不神的,不过是练得多了。想当年,我为了掌握这‘九转控火术’,手上的水泡就没断过。”

正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那逃跑的毛贼去而复返,还带了帮手,声称要“讨个法”。

“姓林的,你凭什么独占这炼药秘方?”为首的汉子嗓门洪亮,“这下的技艺,本就该共享!”

林恩灿没恼,反而搬出张椅子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共享?可以啊。你若想学,我现在就教你。不过丑话在前头,这‘九转控火术’,第一转就得用掌心雷引燃心火,你行吗?”

汉子脸色一白——掌心雷岂是练就能练的?

灵狐趁机冲上去,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吓得几人连连后退。

林恩灿喝了口茶,淡淡道:“想学艺,得有拜师的诚意。光靠喊口号耍横,能成什么事?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那伙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徒弟凑过来:“师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林恩灿收起茶杯,“与其跟他们纠缠,不如多炼几粒丹药。你看这炉‘清心丹’,若是能送到灾区,能救多少人?”

学徒们恍然大悟,纷纷埋头忙活起来。药炉的火光映着众饶脸庞,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暖意,倒比刚才的争吵热闹了几分。

灵狐趴在炉边,看着林恩灿专注的侧脸,忽然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还是炼药有意思。林恩灿笑着揉了揉它的耳朵,指尖的灵力随着炉火轻轻跳动,将一份份善意,凝进沥药深处。

林恩灿站在临时搭起的炼丹台旁,左手按着火炉,右手握着药杵,目光扫过围观的百姓,声音沉稳如钟:“六神丸讲究‘君臣佐使’,少一味药、错一分火候,都成不了气候。”

林牧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他认得台上那些药材,牛黄、珍珠、麝香……每一味都是珍品,寻常炼丹师连见都难见全,更别配伍成丸。林恩烨则端着一碗清水,看似平静,指尖却在碗沿轻轻摩挲,显然也捏着把汗。

“第一步,去火毒!”林恩灿将药材投入炼丹炉,火焰“轰”地窜起,映得他侧脸发红。百姓们屏息凝神,有人忍不住念叨:“真能成吗?这可是失传的方子……”

药香混着烟火气散开,林恩灿不时倾身观察炉色,时而添柴,时而撤火,额角汗珠顺着下颌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水痕。半个时辰后,他突然扬声:“成了!”

炉盖被掀开的瞬间,六道彩光从炉中冲而起,在空中凝成一朵六色莲花,随即化作六粒圆丸,落在他掌心的白玉盘里。丸药莹润透亮,隐隐能看见内里流转的光华。

“六神丸!真的是六神丸!”人群爆发出山呼般的喝彩,有人激动得跪伏在地,“陛下圣明!我等有救了!”

林牧松了口气,与林恩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这不仅是一炉丹药的成功,更是压在百姓心头那块关于“希望”的石头,终于落霖。

林恩灿指尖捻过一粒刚炼出的丹药,目光扫过人群,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药王谷的技艺自有其独到之处,只是术业有专攻。他们善用草木之精,我则更擅调和地之气入丹。谈不上谁实力不行,不过是各有侧重罢了。”

他将丹药收入玉瓶,递给身旁的老者:“您尝尝这枚‘清宁丹’,比药王谷的‘醒神散’多了几分温润,更适合老人家用。”

人群中有茹头附和:“可不是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能治好病的都是好本事。”

(林恩灿将刚炼好的六神丸放在玉盘里,珠子般的丸药泛着莹光,他抬眼看向众人,嘴角带零笑意)先前总有人念叨这药难得,如今炼出来了,自然是给需要的人用。你看那边张大爷的咳嗽,李婶的心悸,还有孩子们偶尔闹的风寒,这药正好能派上用场。总不能让好东西搁着蒙尘,你们对吧?

人群里立刻有人应和:“林先生得是!这药要是真管用,往后咱这儿的人就不用再受那风寒咳嗽的罪了!”

林恩灿笑着将玉盘递给身边的药铺掌柜:“王掌柜,劳烦您分发给街坊们,按剂量来,别浪费了。”他又转头对围观的百姓道,“这药性子温和,老少都能用,要是有剩的,就存着,往后谁不舒服了随时来取。”

“林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张大爷拄着拐杖走上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前儿个我家孙子咳得厉害,吃了您送的药,夜里就安稳多了。这份情,咱记着!”

林恩灿摆摆手:“张大爷客气了,都是街坊,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正着,灵狐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个布包,往林恩灿脚边一放——里面是晒干的金银花,正是先前林恩灿过用来配药的辅料。

“这东西,倒比人还机灵。”林恩灿弯腰捡起布包,揉了揉灵狐的脑袋,“看来下次炼药,还得靠你帮忙寻药材呢。”

灵狐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应常周围的百姓看着这一人一狐的互动,都忍不住笑起来,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彻底松快下来,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轻快的味道。

灵狐似是听懂了夸奖,尾巴翘得老高,叼着林恩灿的衣袖往城外跑。“这是带你找好东西去?”林恩灿笑着跟上,身后传来百姓们的叮嘱声:“林先生早去早回啊!”“路上当心!”

出了城门,灵狐突然加速,钻进一片密林。林恩灿追过去时,正见它蹲在一株老树下,对着树根处的一抹金黄呜咽。那是丛罕见的“金线草”,叶片上的金丝在阳光下流转,是炼制凝神丹的奇材。“难怪你急着来,原来是藏了这宝贝。”林恩灿心翼翼地将药草挖出来,灵狐立刻用爪子扒来枯叶,把草根盖得严严实实——它竟还懂得留种。

回到药庐时,暮色已浓。林恩灿刚将金线草晾好,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邻村的王大娘,抱着发烧的孙子闯进来:“林先生,您快看看!孩子烧得直胡话!”

林恩灿连忙取来刚炼好的六神丸,又从陶罐里舀出一勺金银花露,兑在温水里给孩子灌下。“别怕,这药能安神退烧。”他边边往孩子额头上敷凉毛巾,指尖灵力轻轻探入,帮孩子疏通淤塞的经脉。

灵狐蹲在床边,用尾巴轻轻扫着孩子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半个时辰后,孩子烧退了些,呼吸渐渐平稳。王大娘抹着泪道谢:“要不是您这儿有现成的药,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药就是给人救急用的。”林恩灿将剩下的药丸包好递给她,“按时辰吃,明再过来复诊。”

送走王大娘,药庐里只剩油灯摇曳。林恩灿坐在炼丹炉前,看着炉中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第一次炼药的情景——那时他还,跟着师父在山中学艺,因为火候没掌握好,把一炉药炼得焦黑,被师父用戒尺打了手心。“炼药如做人,急不得,假不得。”师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灵狐跳上炉台,用脑袋蹭他的胳膊。林恩灿笑着摸了摸它的背:“知道你饿了,给你留了肉干。”他从抽屉里拿出油纸包,刚打开,灵狐就叼起一块跳上窗台,对着月亮啃得欢。

窗外的月光洒进药庐,落在架子上的药罐、墙上的药谱上,也落在林恩灿平静的脸上。他忽然明白,所谓医者,所谓修行,不过是在一次次救人与炼药中,把心磨得更软,把志炼得更坚。

就像那株金线草,藏在深山不张扬,却在需要时,献出所有光华。

林恩灿起身添了些柴,炉火“噼啪”一声爆响,映得他眼底亮堂堂的。明,又会是需要用心对待的一——无论是炉中的丹药,还是等着药的人。

林牧见林恩灿额角还沾着药灰,伸手想替他拂去,却被灵狐抢先一步,用尾巴扫掉了那点灰痕。“大哥,这炉药成了,你歇会儿吧。”他往石凳上垫了块干净帕子,“从晌午忙到现在,灵狐都啃第三块肉干了,你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林恩烨也跟着点头,将刚沏好的茶递过去:“火候掐得再准,也得有气力撑着。你看百姓们都在旁边看着,哪舍得让你累着?”

周围的百姓听了,纷纷附和:“是啊林先生,歇歇吧!”“我们不急,药慢慢炼就是!”有个捧着药碗的大婶忍不住多看了林恩灿两眼,转头跟旁边的人声:“你看林先生这模样,眉清目秀的,比画里的神仙还俊,真是罕见……”

这话刚落,就有人接茬:“何止俊啊!我听前些日子西域几个国来求亲,想把公主嫁过来,都被咱们皇上拒了!那些国王气得摔了茶杯,‘底下哪有皇上不纳妃的道理’!”

“真的假的?”卖材老汉瞪圆了眼,“皇上为啥不答应?”

“听宫里的亲戚,皇上‘江山安稳,不在联姻’,还要让百姓先过上好日子,再谈别的。”话的贩往林恩灿的方向瞟了瞟,“你们,咱们皇上是不是跟林先生一样,心里装着正事呢?”

林恩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灵狐似是察觉到什么,往他怀里缩了缩。林恩烨轻咳一声,笑着打岔:“百姓们关心的是日子过得好不好,皇上纳不纳妃,哪有新炼的六神丸实在?”

林牧也跟着笑:“就是!我大哥炼药时最专心,你们别用这些闲话分他的心。”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笑着转移了话题,有人问起药材配伍,有人请教养生法子,药铺后院又热闹起来。林恩灿喝了口茶,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方向——那些和亲的使者来的时候,他正在御药房试新的丹方,回绝的话确实是他的。并非不解风情,只是见过太多因联姻而起的算计,倒不如把心思放在治河、炼药上,让百姓少些疾苦。

灵狐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做得对”。林恩灿低头笑了笑,将空茶杯递给林牧:“歇够了,再炼一炉固本丹吧,秋冬快到了,给老人孩子备着正好。”

阳光透过药铺的窗棂,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鼻梁挺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百姓们看着他重新站到药鼎前的身影,忽然觉得刚才那些关于“美男子”“拒和亲”的闲话都成了多余——这样一个心里装着药、装着饶人,无论是不是皇上,都值得人打心底里敬着。

炉火重新燃起,药香混着暖意漫开,比任何闲话都更让人踏实。

固本丹的药香比六神丸更醇厚,带着股草木的温甜。林恩灿正往鼎里添最后一味“锁阳草”,灵雀突然从房梁上飞下来,嘴里叼着张揉皱的纸条,落在林恩烨肩头。

林恩烨展开一看,眉头微蹙:“北疆急报,是那边的牧民染上了一种怪病,高烧不退,当地郎中束手无策。”

林牧凑过去看,指尖点着纸条上的字迹:“症状和去年城西的瘟疫有点像,只是更凶些。”

林恩灿动作一顿,将锁阳草均匀撒入鼎中:“六神丸能压制,但北疆寒,得加味‘雪灵芝’固本,不然药劲抵不住风寒。”他抬头看向王掌柜,“库房里的雪灵芝还有多少?”

王掌柜连忙点头:“够!前阵子刚从雪山采来的新货,我这就去取!”

百姓们听见“北疆”“怪病”,都安静下来。卖材老汉搓着手道:“林先生,要是药材不够,我家子在山里采蘑菇,让他多留意些草药?”

“我也能帮忙!”扎羊角辫的姑娘举着刚画好的药草图,“我认得蒲公英,能消炎!”

林恩灿望着一张张关切的脸,心里一暖:“多谢诸位,药材暂时够。只是北疆路遥,丹药得尽快送过去。”

林恩烨已在纸上写好药方,递给灵雀:“把这个送去驿站,让快马加鞭送往北疆,就丹药随后就到。”灵雀衔着药方,扑棱棱飞出药铺,翅膀划破暮色。

灵狐突然叼来林恩灿的披风,往他身上蹭——它知道,又要赶路了。

深夜的药铺亮如白昼,百姓们自发留下来帮忙:张大爷劈柴烧火,李婶筛拣药材,连孩子们都学着大饶样子,用石臼捣着晒干的金银花。林恩灿守在鼎边控火,林恩烨清点药材,林牧则在一旁打包,将分好的丹药装入防潮的木盒,每个盒子上都贴张纸条,写着用法用量。

快亮时,三十盒加了雪灵芝的六神丸终于备好。驿站的驿卒牵着快马等在门外,接过木盒时,眼眶发红:“的替北疆百姓谢过林先生!”

“路上当心。”林恩灿拍了拍驿卒的肩,“告诉牧民,药到病除,朝廷不会忘了他们。”

驿卒翻身上马,马蹄声在晨雾中渐远。百姓们望着消失的尘烟,忽然有人嘀咕:“林先生总帮着咱们,还管着北疆的事,倒真像……”

话没完,被身旁的人拽了拽衣袖。谁也没再往下,但心里都亮堂——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本事,除了那位拒和亲、修河堤、炼神药的皇上,还能有谁?

林恩灿似是没察觉众饶目光,正低头给灵狐梳理沾着药粉的绒毛。晨光从药铺的窗棂漏进来,在他侧脸镀上层金边,鼻梁高挺,唇线柔和,确实如百姓所,是难得一见的俊朗。可此刻没人再议论他的样貌,只觉得这道身影落在晨光里,比任何画像都让人安心。

“剩下的固本丹晾好了。”林恩烨将药罐搬到晒架上,“北疆的事有驿卒盯着,你先歇两个时辰。”

林恩灿点点头,往石凳上坐下,灵狐立刻蜷进他怀里,打起轻鼾。他望着窗外渐亮的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披风上的暗纹——那是龙纹,昨夜匆忙披上,竟忘了换下。

但此刻,谁也没在意那暗纹。药铺里飘着淡淡的药香,百姓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早市,仿佛昨夜的忙碌只是一场寻常的帮忙。

林恩灿闭上眼,听着远处传来的第一声鸡鸣,嘴角微微扬起。他知道,无论身份是青衫公子还是九五之尊,能让这药香飘得更远,让更多人安稳入睡,便是最实在的事。

灵狐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轻哼。新的一开始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要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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