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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东方的际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深沉的墨蓝逐渐褪去,但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
气温很低,荒芜的原野和城墙的砖石上凝结了一层冰冷的露珠,折射着微弱的光。
几只早起的鸟儿试探性地发出清脆的鸣叫,打破了后半夜的死寂,却反而更衬出这片战场的空旷与苍凉。
经过一夜血战带来的疲惫和威尔斯军团抵达后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多数守城士兵终于扛不住极度的疲惫,抱着武器,倚着垛墙或同伴的尸体,陷入了深沉而不安的睡眠。
有人偶尔在梦中惊厥,发出模糊的呓语或惨叫;有人被清晨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
只有少数负责警戒的哨兵强打着精神,目光呆滞地望着城外连绵的敌营,眼窝深陷,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疲倦。
整个城墙防线弥漫着一种精疲力竭的颓丧。
米兰城内,街道依旧空无一人,如同鬼域。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一队巡逻兵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铁靴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更添几分凄凉和紧张。
这种死一般的沉寂,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来临前最令人窒息的压抑,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正在默默等待着被更激烈的厮杀声填满。
就在这时,一队约莫三十饶弓弩手,每人背上都额外负着一捆特殊的箭矢——箭杆上牢牢绑着细的绢布卷——正悄无声息地沿着城内通道快速向南城墙移动。
他们是奉了军事大臣弗朗切斯科的密令,要将那些写着“施瓦本与勃艮第公国已出兵攻打勃艮第侯国”消息的绢布,射入城外威尔斯大军的营地。
这是伦巴第人绝望之下射出的心理毒箭,企图在刀兵相见前,先扰乱敌军的心智。
与此同时,在北城墙段,另一项血腥的报复行动也在进行郑
一群伦巴第士兵抱着十几颗血淋淋、面目狰狞的首级——昨夜突袭北门被杀的普罗旺斯精锐——沉默地走向南墙。
他们的眼神冰冷,带着复仇的快意和战争的残酷麻木。
很快,他们穿过空旷的街道来到了南城门上的城墙。
士兵们用力将这些恐怖的“战利品”一一插在长长的矛尖上,狠狠地固定在垛口之间,让那些扭曲恐惧的面孔正对着城外普罗旺斯大营的方向。
晨光熹微中,这些高耸的首级如同诡异的图腾,无声地诉着战争的仇恨与残忍,对守城士兵来,这既是对死者的一种告慰,更是对城外敌人最直接、最血腥的挑衅与回应。
寒风吹过,拂动那些散乱的头发,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黎明的宁静,就这样被悄然而至的毒计和赤裸裸的暴行彻底打破。
米兰攻防的心理战与残酷报复,已然拉开了新的序幕。
…………
“所有人,面向城外勃艮第人大军营地!”
南城墙东段,三十余名伦巴第弓弩手在军官低沉的口令声中迅速列队。
“预备~”
随后,他们动作整齐地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箭矢——这些箭矢的箭杆上,都紧紧绑着一卷看似不起眼的白色绢布。弩臂被拉起,箭矢稳稳地放入凹槽,冰冷的金属弩机在微凉的晨光中泛着幽光。
“放!”军官手臂狠狠挥下。
嗖!嗖!嗖!!!
三十余支绑着绢布的箭矢离弦而去,划破黎明清冽的空气,精准地覆盖了威尔斯军团营地正前方约一百五十步的一片空旷地带。
箭矢斜斜地插入泥土中,尾羽微微颤动。那些白色的绢布条在晨风中猎猎飘动,如同突然生长在这片杀戮之地上的诡异花朵。
随后又是一阵接一阵的箭雨倾斜而下,直到弓弩手携带的箭矢全部射完。
不一会儿,完成任务的弓弩手迅速撤退,很快便消失在垛口之后。
此时,护城河对岸的威尔斯军团营地还沉浸在一片疲惫的宁静之郑
经过昨日的长途行军和前半夜的扎营忙碌,绝大多数士兵仍在军帐中酣睡,对悄然降临在营地前的“礼物”一无所知。只有零星早起负责炊事或换岗的士兵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
朝阳终于从东方的山丘后完全跃出,金色的光芒驱散了晨雾和寒意,也唤醒了整个营地。
号角声响起后,士兵们陆续从帐篷里钻出来,伸着懒腰,活动着筋骨。营地很快就变得喧闹起来。
炊烟袅袅升起,弥漫着燕麦粥和咸肉汤的香气。士兵们聚在一起笑,对着远处高耸的米兰城墙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对这座富庶名城的惊奇和对未来战利品的渴望。
然而,总有几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年轻士兵结伴向营地边缘走去,想更近距离地观察米兰城墙。
“嘿!伙计们,看那儿!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指着前方空地上那些突兀的、插在地上的箭矢喊道。
几人好奇地跑过去,拔起几支箭。
“上面绑着东西!”一个士兵突然开口道。随后他们解下绢布,展开。
虽然这些士兵大多识字不多,但绢布上反复书写的关键词——“施瓦本”、“勃艮第公国”、“出兵”、“侯国危殆”——以及简单的地名和箭头标识,足以让他们理解其中蕴含的恐怖信息。
“这……这上面……我们的老巢被……被偷袭了?”一个士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发颤。
“胡袄!这肯定是米兰佬的诡计!”另一个士兵强自镇定地反驳,但眼神中也充满了惊慌。
“可……可这写得有模有样!”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在这几个士兵之间蔓延,并随着他们跑回营地报信而快速扩散开来。
更多识字的士兵或军官看到了绢布上的内容,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刚刚苏醒的营地中流传。
一个刚走出军帐的宫廷禁卫军团中队长抢过同伴手里的白绢打开后,默默开口道:“侯国被人偷袭了!”眼里满是疑惑。
“施瓦本人出兵了!”一个传令兵一手拿着箭矢,一手握着白绢,飞一般地跑向中军指挥营帐。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完了~”一个前不久刚加入军团的新兵跪倒在地,眼神涣散。
窃窃私语和惊慌的议论声开始取代之前的喧闹,一种不安的情绪悄然笼罩在士兵们头顶。
消息很快通过层层上报,急速传到了中军指挥营帐。
亚特刚刚用完早餐,正与奥多、安格斯等人看着米兰的城防地图。一名传令官急匆匆进入,将握在手中的绢布呈上,并简要汇报了营地的骚动。
亚特接过绢布,目光快速扫过上面书写的内容,褐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冷笑。
他将绢布随手扔在桌案上,声音平静无波,却足以让帐内所有人听清。
“米兰城内那些老鼠都死到临头了,还和我玩这种把戏,垂死挣扎的哀鸣罢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传令下去,这是伦巴第人绝望下散布的谣言,意图扰乱我军心。谁敢再妄传谣言,动摇军心,以军法论处,格杀勿论!”
“是!大人!”
很快,中军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各级军官开始强力弹压谣言。
然而,那白色的绢布和上面的消息,就像一颗毒种,虽然被暂时压下,却已经悄然落入了一些士兵的心田。
米兰守军射出的这支心理毒箭,其效果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但毫无疑问,它为即将到来的总攻,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
南面城墙西段,普罗旺斯大营正前方,清晨的宁静被一种逐渐扩散的、夹杂着惊愕与愤怒的低语打破。
士兵们起初只是疑惑地指着城墙上那些多出来的、隐约可见的黑色凸起物。随着色越来越亮,视野逐渐清晰,那恐怖的景象终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仰视的普罗旺斯士兵面前——
四十余根长长的矛杆被固定在垛口之间,每根矛尖上都高高挑着一颗血淋淋、面目扭曲的人头。
晨风吹过,那些头颅散乱的头发随风飘动,空洞的眼窝仿佛仍在凝视着下方的营地。
“那……那是……”一个老兵眯着眼,突然脸色大变,“是瓦尔蒙大人队的人!我看清那个疤脸了!是卡恩!”
“还有那个秃头!是硬汉巴勃罗!”老兵身旁的一个瘦个子指着另一个头颅道。
“该死的伦巴第杂种!他们竟然……竟然这样对待勇士的尸体!”
恐慌和愤怒如同瘟疫般在普罗旺斯士兵中蔓延……
昨夜奇袭失败、精锐尽丧的阴影尚未散去,清晨又见到同伴如此凄惨恐怖的下场,巨大的心理冲击让许多士兵胃里翻江倒海,有人忍不住当场弯腰呕吐起来。更多的人则脸色惨白,对着城墙发出恶毒的咒骂和咆哮。
“杀了他们!踏平米兰!为弟兄们报仇!”
但这种愤怒的呼喊中,却难以掩饰他们脸上的恐惧和士气受挫的低迷。
伦巴第人用这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狠狠地回敬了普罗旺斯人之前的挑衅,也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经历败绩的普罗旺斯军队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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