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上祝留回到家之后，项逢去做菜。项逢为了祝留特意学了学湘菜，做了炒黄牛肉还有蟹黄豆腐。
项逢开始学做湘菜时，把程湛和曹时都惊到了。
曹时：“项哥，你想吃兄弟们找师傅去做就可以了啊。”
项逢温柔地笑了笑，想到了家里的那个馋猫，“不是我想吃。”
程湛用手肘怼了怼项逢，“哥家里有人想吃。”
曹时继在餐厅陪项逢等过给祝留带的餐之后，已经见识到项逢在祝留的事情上多么有耐心，所以此刻听到也反应了过来。
祝留吃得很开心，晚饭之后，项逢抱着祝留坐在沙发上。
项逢有意打开羚视，调到了法制频道。祝留疑惑地问：“你喜欢看这个？”
项逢：“学习知识嘛。”
“那好吧。”祝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又问：“你该学金融法吧？”
项逢又问：“留留想看什么？”
祝留抱着抱枕，“先看这个吧，看完了之后可以看《末路狂花》。”
“是关于什么的？”
祝留思考了片刻道：“算是关于逃离与自由吧，是一部老片子了。”
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一起看起了法制频道，并没有看爱情电影，这在情侣中非常少见。法制频道播到了一个惯犯和他的母亲，母亲为他付出了很多，在他犯罪后包庇他，在他被捕后多次去探望他。
项逢问祝留：“你怎么看？”
祝留：“我认为这位母亲的爱缺少力量感，有些过于懦弱了。对于屡教不改的人，不应该一昧怀柔。”
项逢完全没想到祝留会这样认为，他低下头，颇有菱角的五官像被精心雕凿过一般，眼里幽深一片。
祝留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
项逢：“没事，只是觉得他们是亲人，亲人之间应该相互扶持吧。”
祝留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长远，难道能因为自己软弱的爱就毁掉孩子的未来吗？就像养树一样，养的过程中就是要不断剪枝，这样才能保证长得笔直。是可以让树肆意生长，但这样的话，树长成以后旁逸斜出，它看见别的参大树就不羡慕吗？”
项逢被她服了，他意识到她是对的，他本来都已经是个混迹街头巷尾的混混了，是后来和祝留接触之后才又回到了校园里。“你的对，你远比我理性。”
祝留扯了扯项逢的脸颊，笑着：“我们搞艺术的怎么都比你们搞投资的感性才对。”
项逢也不阻止她的动作，由着她蹂躏自己的脸颊，“那大概你是一个异类。”
祝留反驳道：“我这叫人文关怀，真正把自己放在孩子未来的处境中去想问题。如果是异类的话，我们都是异类。”
项逢把头埋在祝留的颈窝里，嗅着她皮肤上淡淡的香气，“所以我们最相配。”
半晌，项逢又想到了些什么，问祝留：“你如果他没办法回头呢？”
祝留：“那都是借口，人生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无法回头？”
项逢试着让自己的表达变得更准确一点，“他可能有自己的责任。”
祝留不认同，“他回头才能真正承担起他的责任啊，对家人和社会的责任。”
项逢得更具体了一些，“他可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一些朋友或者手下，这些人依赖他生活。”
祝留却觉得这世上的黑色产业离开谁都照样转，“等他离开后，这些人也会依赖别人生活。”
一如灵台瞬间明净如镜，项逢不自觉轻笑了一下，突然为祝留的通透所折服。
祝留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我想你真是通透。”
祝留又多了一些，“虽然我不了解黑色产业，但是那也是产业，所以必然是一环扣一环的，少了谁都会照样转。之所以显得谁必不可少只是为了进一步压榨剩余价值而已。”
项逢想了想压榨这个词，在日本海里生死一线时他没有想过这个词，在蒙马特区以少敌多时他也没有想过这个词。他一路攀爬，踏着尸山血海走到今日，不断变得强大，难道他只是被压榨的一环而已吗？难道他依旧无比渺甚至是可笑吗？项逢接受不了这一点。
他：“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可能很强大。”
“这与被压榨并不矛盾啊，黑色产业中的个体必然不乏各方面素质都很凸出的人，但这不妨碍站在顶赌人把底层的自由与前途一同榨干。”
“那如果是站在顶层的人呢？还会被压榨吗？”
祝留认为这与顶不顶层没有关系，她：“这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人人都抱着这种站得更高就不会被压榨与侵害的心理，这个像庞氏骗局一样的金字塔只会在虚空与匮乏中越垒越高。”
项逢皱了皱眉，语气不自觉加重，“所以这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祝留察觉到了项逢用词的漏洞，疑惑地问：“这一切？”
项逢心头一紧，马上道：“就是你的金字塔，你它像庞氏骗局一样。”
祝留理所当然地：“这条道路本身就是错误的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世间因果，早有定数。”
项逢略微有些苦笑，“就是人们常的恶的枝头长不出善的果实。”
祝留：“我倒不这么觉得。”
项逢的眼睛亮了下，祝留接着：“莲花出淤泥尚能不染，恶的枝头也可能会长出善的果实，只是这样的善处境更为艰难，无异于群狼环伺，所以也更为稀少。”
项逢静静地听着。祝留继续：“另一方面，善处于万恶之中，要如何证明自己是善呢。世人都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会听人辩白？善也只能百口莫辩，唯心自证。”
“再者，经年累月，善又可有虚与委蛇之时？若是善之所为早已不像是善，善怕是从心都无计自证，他人又怎会相信？”
半晌无言，而后项逢问：“这样的善，可有出路？”
祝留淡淡道：“苦海无边，自然是回头是岸。”祝留笑了笑：“好像又回来了。”
项逢试探着问：“很多人都世上没有回头路。”
“这都是亡命徒给自己鼓劲儿用的话，普之下，处处都是回头路。”
项逢想了想陈琛跟自己过的话，与祝留所言全然不同。
他这样的人，真的还有回头路吗？可若回头，他要回到哪里呢？难道要回到冰冷苦咸的日本海里吗？抑或是回到被客户骂得唾面自干的办公室里？他这一生所有幸福的记忆都与祝留有关，除她以外，别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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