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曦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
自己看着她，那双猩红的眸子有些许的不悦，自己伸出手摸了摸，透过了她虚无的灵体。
淡薄的求生欲望。
“结束了，都结束了。他得对，无论他本心如何，这对世人来都是一个好结局。我很累了……我想休息。”
她眼神疲惫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已经无法再握住什么。
她早就应该消失了，在被取代的那一刻就应该消失了。
为何又会回到这里？
回到另一个自己的面前？
陈暮曦想不明白。
自己脸上的戾气蓦地消散了，眼神变得平和，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询问她:“现在有一个把一切错误修正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不想抓住它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问道:“我们不就是一切错误的源头吗？”
自己点零头，又摇了摇头，平静地阐述道:“始作俑者不是我们，而陈仁心中的结局，更不会是正确的。”
“酆都是一切的源头，现世与上界只是酆都的投影，只要酆都存在，一切都有重来的可能。”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这样的论调她已经听过许多遍，她认为那不过是那些酆都狂信徒的疯言疯语。
自己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愿意相信陈暮曦吗？”
……
“原来是因为我的掺和，让酆都的存在感变低了……”陈暮曦喃喃道，她看向了俨然已经志在必得的陈仁，少见的，她不再憎恨与愤怒，反而有了一丝了然。
看着陈暮曦那如同放弃一般的姿态，陈仁再次开口了，语气甚是欣慰地道:“你已经明悟了，暮曦。世人会同样感激你的。”
陈暮曦看着脚下那些神态各异的人们，显然他们都统一地站在了陈仁那一方。
“是，我只会做正确的事。”陈暮曦如同喃喃自语般地道。
闻言，陈仁那从容的面色突然一僵，看着陈暮曦的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命运就要求我做正确的事。为他饶安危，为他饶爱，为他饶未来，我一直努力到了现在。”
“如今也一样。……我会为了白河，为了唐岚，为了楚轩明，为了莫卿闻，为了江渔火，为了林清平，为了季妍研，为了那所有向往美好的世人。”
“不论他们明白与否，不论他们理解与否……我也会做那正确的事。”
陈暮曦抬眸，两只眼睛一只猩红，一只则是普通的黑色。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身后的血色幕随着她的每一步向前，侵吞那金黄色的边界。
陈暮曦眼前不再有陈仁，有那金黄色的领域，有那上界存在的无数视线。只有她过往的那些回忆。
那些她匆匆走过的，鲜活的人与物。
那是她生活的气息，是她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点点滴滴。
无论陈仁承认与否，她确实作为一个“人”存在着。
而这些痕迹就是她的锚。
是她的“自我”，她的“存在”，她的“意义”，她的“因果”的锚。
我思故我在。
这就是极致的唯心。陈暮曦不用再在意其他，只用往前走就行了。
陈仁消失了，金黄色消失了，城市消失了，人们消失了，文明消失了。
整个寰宇都消失了。
当陈暮曦重获完整的自我时，依循那混沌的、不明朗的感觉，世界便随着她的内心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周遭只剩下一片虚无与混沌，世界就比那死后的世界还要安静。
此时，陈暮曦就是世界的构造，而这世界的存在也完全遵照陈暮曦的意志。
陈暮曦站在世界的中心，长长地发着呆。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思考，什么都不顾虑。
在第一个阶段，她需要感受，需要明晰自我的存在。
在失去时间尺度的世界里，好似就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陈暮曦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紧接着，她开始思考，谨慎地思考。
——任何念头都会引动世界发生极为剧烈的变化，而在不谨慎的念头缘起缘灭间，就可能会有无数生灵莫名其妙地出生，又莫名其妙地遭了灭顶之灾。
陈暮曦不能让这种痛苦发生，她的思考就需要慢，需要谨慎。
她心目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又过了无法度量的时光，陈暮曦就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脑中的思想不断新生又遭扼杀。
终于，她动了。
陈暮曦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合起了两手。
从此，世界有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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