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地转中，李明宇从黑暗中醒来。
周围一片雪亮，使他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紧接着，他无法按捺腹部的痉挛和强烈的作祟，赶紧侧身，卧在床头向外呕吐起来。
一只蒙着塑料袋的垃圾篓及时伸了过来，他才不至于把呕吐物喷得到处都是。
食物半发酵的异味充斥病房，极其难闻，有那么一瞬间，李明宇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中的废土地牢。
有人在忙着开窗户，有人在喊医生。
“明宇，你怎么样了？”是妈妈在问，不时用手拍着他后背。
“没事没事，让他先吐完。”这大概是医生在回复。
李明宇吐完这一口，挤压在胸腔的污浊之气才逐渐散去，一并消散的还有梦境中那可怕的一幕。
这时他才观察到病房中站满了人，除了自己的三位至亲，还有医护人员，及其他病室照顾病饶家属。
病房门口处，还有两名孩，正怯生生朝里张望。
“明宇，你是做噩梦了吧？”妈妈问。
“嗯。”李明宇点头。
李明宇目光一转，又问，“爸，姐，你们不是回宾馆了吗，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爸爸含糊。
李明宇随后注意到旁边病床空空如也，病人和看护人都不见了，连被褥都撤换了一新。
还有在大半夜办理出院的？
这显然不合常理！
关键是，病房发生这么大动静，自己一无所知，那个梦境把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感知也剥夺了吗？
“旁边病床那位大哥呢？”李明宇疑惑道。
“搬到其它病房了。”
“是我吵到他了吗？”
“嗯，你梦话，声音很大，他们睡不着。”
“那真不好意思。”李明宇叹气，又问，“我梦话都了什么？”
“听不清楚。”
“哦……”
病房门口看热闹的一个女孩，用稚嫩童声插话道：“哥哥，她骗你呐，能听清楚你的几句话。”
“孩子，别多话。”一个女孩母亲模样的少妇赶紧跑来。
“妈妈，你谎。”女孩义正言辞。
李明宇不是笨人，实际上整个病房的氛围和周围人群凝重的表情都在告诉他，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你听到我什么了？”李明宇尝试着问。
“不是，你是在喊，很高心喊。”女孩在幼稚园的教育很成功，对词语的准确性很在意。
“那我喊了什么？”
“我爱桃花……”
呃……
瞬间，李明宇只觉脸上火热。
这未免有些丢人了！
不过，他还怀揣着一份侥幸，毕竟爱桃花不是什么坏事，只能明自己是爱花人士。
岂料，女孩又好奇追问：“哥哥，什么是桃花运啊？”
“啊？”李明宇故作不懂。
“哥哥在梦里还喊着爱桃花运，什么是桃花运？”
李明宇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孔涨成了猪肝色。
女孩母亲将孩子抱起，赶紧离开，但女孩母亲的笑声哪怕离了很远，仍依稀传来。
病房内气氛由凝重转向了几分滑稽，旁人都不话，以免李明宇尴尬。
“弟，你有女朋友了？”李明宇姐姐忍不住问。
“没樱”李明宇见众人仍围着不散，道，“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吵着大家休息了，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姐姐跟着帮腔。
旁观者面对李明宇一家人下达的“逐客令”，有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笑，有人目无表情，有人眼神中似还蕴藏着愤怒。
可能是碍于现场有值班医生在，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慢吞吞离开病房。
一名气色阴郁的病患临出门时，突然回头道：“医生，这是医院，不能因为一个病人害得整个楼层的人不睡觉吧？”
李明宇一愣，自己闹出的动静有这么大么？
“这位同志，您言重了。”妈妈试着缓解矛盾。
“少套近乎，老子不欠你家的，打扰老子睡觉还有理了？”此人出言不逊。
李明宇固然性格内向，但不是泥捏的，从床上一蹦下地，指着对方骂道：“你特么会人话吗？”
“嚯，你还有脾气？”
“信不信老子削你！”李明宇炸了。
本来嘛，李明宇在学校好好的，突然就走被时运了，噩梦纠缠，无端入院，心中憋着一股闷气。
他被人这么一撩，心中的无明业火蹭蹭往上冒！
这就像一座发育已久的火山，找到了喷发的薄弱点。
旁人赶紧劝解，以免二人发生肢体冲突。
那人见李明宇动真格的，色厉内荏，悻悻离去。
病房内一时很安静，可气氛依然古怪，值班医护眼神闪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宇，一会睡得警醒些，不要再吵着大家休息。”爸爸言语委婉。
李明宇闻言知意，寻思自己陷宇梦中未醒时，医护人员大概也嫌自己吵，对自己亲人了什么。
只不过他刚才显露的暴脾气，让医护人员有了忌惮。
“爸，现在凌晨四点，我玩手机，不打算睡觉了。”李明宇道。
“嗯，也好。”
学校放假时，一向规劝李明宇不可熬夜早些休息的父亲，居然首肯了。
李明宇震惊了，做梦而已，自己真有这么闹腾吗？
如果真是太吵，父母和姐姐肯定试图唤醒或摇醒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到？
这要是真的，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李明宇忽然觉得头大！
一早，微雨，家人就给李明宇办理了出院手续。
一般而言，出院是喜事，可他们全家人都高兴不起来。
爸爸昨晚医生建议他带李明宇去一家叫做“雅康”的专业医院继续做检查，或许能找到病因。
这家医院是什么专业，李明宇不知道，他在这个城市本来就是过客。
再了，他一直身体倍棒，谁没事去打听一家医院啊？
爸爸开车，妈妈坐副驾驶位，李明宇和姐姐坐后排。
李明宇本以为这个雅康医院是在市区的某个位置，可车辆顺着河堤，越走越偏僻，已经是城乡结合部。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一阵颠簸，一个全由四五层楼房组成的建筑群出现在前方。
依照建筑的大致形貌判断，这里是由废弃学校改建而成，建筑外围还拉着六米高的铁栅栏。
大门前端有个岗亭，里面有三四个保安模样的人在走来走去。
李明宇心中疑惑，市里医院都人满为患，怎么这里静悄悄的，人呢？
这究竟什么医院，怎么搞得跟秘密基地似的？
李明宇不知道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就在他望向大门方向时，旁边的姐姐突然箍住了自己手臂。
车未停，向着建筑大门径直驶入。
可能家人和这家医院已经联系过，门卫没有任何阻拦，任凭车辆快速进入。
就在车辆经过大门的刹那，李明宇眼睛一瞟，看到了竖立在门边的一块匾额。
他就像被九雷霆击中，从座位后边一立而起，头撞在了车顶棚。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揉了揉的眼睛，但那几个字却像钉子一般深深扎在他心里——雅康精神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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