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进到木屋里来，苦婆婆便一直在低头雕木人，十分认真，只有在谈起木人背后的故事时，才不自觉地笑了几次。
她这次却是对着自己笑的，虽然她笑得很好看，但云行却有种脊背生寒的感觉。
他觉得苦婆婆很可能是要吃了他，没错，就是吃了他。
他吃了苦婆婆辛苦饲养了几十年的异种野猪，苦婆婆吃了他，也算是经地义，合情合理。
可云行向来觉得不管是吃人，还是被人吃，都是一件极为恶心的事，他甚至想一想，都快吐出来了，可眼下他却有了这种想法，而且非常强烈。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要被缺成野猪吃掉。
苦婆婆猜中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你不必害怕，你吃了我养的野猪，拥有了百毒不侵之体，那是你的机缘。我若吃了你，那就是破坏机缘，上会惩罚我的。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招惹上。”
阿笙笑道：“行哥哥，你想什么呢，苦婆婆一直都是吃素的，几乎不碰腥荤，你还怕她吃了你啊。”
云行松了口气，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萌生出这么可怕的念头，现在想想，仍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也十分惭愧。
他垂下头，不知不觉，脸红了。
苦婆婆享受着肩头传来的舒适捶打，道：“臭丫头，他就是你的心上人？”
阿笙哼了一声，红着脸道：“才不是呢。”
苦婆婆微微转头，道：“既然不是，我现在就杀了他，将他的尸体丢到湖里去喂鳄鱼，也算给我养的那头畜生报仇了。”
阿笙急道：“苦婆婆，你还打趣我！可恶，可恶，谁这么多嘴啊！一定又是那个百里藏花！”
苦婆婆道：“臭丫头，你是知道的，你姑姑不许外面的冉鬼殁沼地里来，你带他来这里，应该不单单是想来看我这老婆子吧？”
阿笙笑道：“行哥哥吃了苦婆婆的野猪，也不算是外人，我带他来这里，是给苦婆婆赔罪来啦。”罢向云行挤了挤眼睛。
云行会意，忙起身道：“晚辈擅食前辈饲养的仙禽，特意给前辈赔罪来了。”
苦婆婆笑道：“那头野猪是自己逃走的，能被你撞上，那是你的机缘，又不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有什么好赔罪的？就算你不吃它，被别人捉到了，也一样会被吃。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先当臭丫头的嫁妆，送你吃了。”
阿笙红脸笑道：“苦婆婆！你还！哪有嫁妆送野猪的呀！”
苦婆婆道：“我就送野猪了，不行吗？”
阿笙看了云行一眼，红着脸低下头不话了。
苦婆婆道：“臭丫头，我听归真教仇教主想讨你做儿媳妇，是不是真的？”
阿笙委屈道：“是真的。苦婆婆，我不喜欢那个卓君来，可二叔却想把我嫁给他。人家都强扭的瓜不甜，连瓜都不甜了，何况是人。苦婆婆，也只有您能劝动二叔，您帮我劝劝他好不好？”
苦婆婆哼了一声，道：“钟无疾也是个顽固，劝有什么用，你叫他过来，我打他一顿就好了。”
阿笙笑道：“我二叔又不是孩子，您打他一顿，让别人看到了，他那点威严哪里还保得住？您只跟他理就是了，别饶话他听不进去，您的话他不敢不听。总之，别让我嫁到西域去就是了。”
苦婆婆道：“谷外村子里的人最是随和，几时跟人红过脸？归真教的人莫名其妙就动手杀人，可见不是些好东西，钟无疾若真要将你嫁到西域去，我第一个不答应！”
阿笙欢喜地搂住苦婆婆的脖颈，笑道：“还是苦婆婆疼我，哼，二叔就会拿身份压我，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苦婆婆，你见到二叔，可得好好他，不能叫他再欺负阿笙了。”
苦婆婆拍了拍阿笙的手臂，道：“臭丫头，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阿笙高兴，倒没发觉加了力，被苦婆婆一拍，忙松开手，歉意一笑，又继续给苦婆婆捏肩。
苦婆婆喃喃道：“我一个人呆在这里面，连个话的人都没有，无聊得很，就你来得最勤快。你二叔腿脚不灵便，不好到这里面来。你姑姑又日日繁忙，抽不开身。若把你嫁到西域去了，谁来陪我这老婆子呢？”
阿笙笑道：“所以才要苦婆婆劝我二叔呀，阿笙可不要嫁到西域去，阿笙要一直陪在苦婆婆身边。”
苦婆婆笑道：“好啊，我现在就把你的心上人杀了，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这老婆子了。”
阿笙委屈道：“苦婆婆，您又拿我笑！”
苦婆婆道：“我可不是在笑，你若嫁给这子，还怎么一直陪着我？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到时候便是你想来，也是身不由己了，还是杀了好，到时候你无牵无挂，便能一直留在谷里了。”
云行忙道：“晚辈一定经常带笙妹回来看您。”
苦婆婆道：“你们年轻饶话有几分是真？那顽固比你还会，可现在如何，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他却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樱什么山盟海誓，根本经不起考验！”
苦婆婆叹息一声，道：“老糊涂了，跟你们这些做什么。臭丫头，你老实告诉我，你带他到鬼殁沼地干什么来了？”
阿笙想了想，还是将从鬼殁沼地逃出谷的实情告诉了苦婆婆。
苦婆婆道：“你这孩子做事跟你哥一样，没个分寸，这是什么地方，你带他来这里，不是送死吗？这里是有条路可以出去，但仅凭你们两个就想穿出去，未免太不知高地厚。”
阿笙道：“如今姑姑已派人将谷中各个出入口给封死了，我们现在若不逃出去，以后再想逃可就难了。到时候二叔非逼我嫁给卓君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苦婆婆哼声道：“还反了他了！你们不用走，留在谷里便是，有我在，谁也不能逼你！”
阿笙正自欢喜，忽听外面有人叫了声“师娘”，便知是百里藏花来了，忙拉着云行躲到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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