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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见字如面。
我与你相识，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色漆黑，你却像一块璞玉。
我也未曾设想过，与你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襁褓里的你格外安静，肉嘟嘟的嘴巴，明亮的眼睛，每扑闪一次，都勾连我的心弦。
每每回想起那，我都记忆犹新，万般深刻。
在我这里，也有很多关于你时候的糗事，我尤记得几件。
家里老人不多，怕这些事无人再与你，我清列如下，见下文，以作纪念。
想象一下你还在穿肚兜的样子吧，趴在桌子上的时候，肉乎乎的腿肚子就像一团一团的包子。
或者你能不能记起，骑在大爷爷脖子上的时候，也有过尿裤裆的事迹。
那个时候的你，懵懂无知，对一切都好奇。
不能吃的东西，你躲着爷爷也要塞进嘴里，明明还未生出牙齿，将口水抹得到处都是。
不能对你急呀，只是稍稍微大声些，你就会瘪起嘴，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一岁抓阄的时候，桌上的东西你都抓了个遍，人家喜欢什么，你便抓什么。
哪样东西的哄笑声更大，你就握得越紧。
其实是你这个刚满一岁的娃娃逗着他们玩才对，对于桃的聪慧，我早早已经知晓。
你会叫爷爷的时候，明明还口齿不清，胡已经欢喜地将你抱起，走遍了堂中上下，出门拜访了多位老友。
所以当你回来时，清晰喊出大爷爷的时候，胡的脸上，多少是有些不开心的。
但是我很高兴，所以我奖励了你一颗奶糖。
你回了一句“谢谢大爷爷”，胡就更不高兴了，非要把那张刚拍的照片给扔掉，什么越看越不顺眼。
大爷爷不乐意啊，所以被我给悄悄放了起来，就夹在信封里。
若想我时，可以拿出来看看。
你二岁时，胡为你请了港口最为严厉的私塾先生，每晚给你做启蒙教学。
对于你的聪慧，胡也有些始料不及，又怕启蒙太早，又怕荒废了你的赋。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只是纠结请个先生，就纠结了半个月。
后来还是得到了你的首肯，年方两岁的娃娃，就已经想读书写字了。
先生来了，胡忙时，我便是你的陪读。
先生在跟前讲，你便在桌子上打瞌睡，脸压在课本上，就像一张大饼，呼噜呼噜冒口水，沾湿了课本。
先生无奈叹气时，我还得让他点声，怕吵醒你哩。
等到第二早饭时，胡问你昨晚上学了哪几个字，你都对答如流，用胖乎乎的指头在胡的手上书写。
后来你告诉我，先生教的其实不如我，眼睛滴溜溜转，哪怕藏着掖着，也要想方设法哄我开心。
不愧是你嘛，桃，我为你感到骄傲。
你三岁时，要学课业，我亲自为你办学，教导医术。
你本来就比课堂上的其它朋友聪明，功课完成得也快，每次你在课堂上做完功课，都会要我多讲两个故事。
其实我的故事都要被你给掏空啦，每个角色你都记得很清楚，甚至还有几次，都是你在提醒我，这个故事已经讲过。
别的朋友放学归家的时候，你就和我一起走入后院。
那个的书包，是为数不多的，我做给你的物件。
第一次见它，你开心地抱着它睡了一晚上。
哪怕第二胡给你梳头的时候，还不忘对他炫耀。
大爷爷告诉你，给你做书包，是想着你好好学习，那是大爷爷家乡那里的风俗。
书包里装着的，其实是长辈对晚辈美好的祝福。
还记得大爷爷第一次打你的手心吗，应该没有吓到你吧。
年纪的你，对一切都有好奇心，胡没时间教你的，或者宠溺过头了，我得教你。
就与我讲过的故事一样，喜欢动物，但是要学会辨别它的善恶，不能随随便便就揣进被子里。
那一次，胡吓得偷偷抹眼泪，爷爷很担心你，你不知道吧。
也不能贪玩就钻进别饶棺材里，打翻别饶灵牌。
规矩二字，向来不是指教别饶理由，而是约束自身的礼数。
这是大爷爷教给你的道理。
还记得你好的要给爷爷做的帽子吗，的个子，那块硬织布，立起来比你还高。
你四岁的时候，偶然有一，浑身灰尘扑曝跑回来。
你和学堂里的几个弟子打了一架，打过了，却还是一声不吭。
问你为什么，你扬起你倔强的脸蛋，他们笑你没有爹娘。
哼，但是我有两个爷爷。
年纪的你，比我预想的还要懂事许多，如果能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净，就最好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纵然是大爷爷我，有些东西，也无法亲自给予你。
在房间里，你终于能抬起那把大剪刀，不过仅仅只是抬起，要想再打开，可能还要再长两岁。
你问我该怎么办，我告诉你，要多吃饭，不能挑食。
桃同志，我郑重地通知你，吃饭多吃青菜，也不许学你爷爷，偷偷将菜藏到碗底。
五岁的时候，你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孩子，放学时候就跑出去玩耍，和晚落的夕阳一起归家。
它往山头去，你往家里去。
那个时候的空，红得像火烧灶膛，你就趴在我的肩头上，摆弄你新穿上的裙子。
指着边的云彩，对我道，看，那朵云像一条烤鱼。
你嘿嘿笑着，于是等到晚上，我便带你去了万民堂，吃上一道精心制作的烤鱼。
你的脑袋瓜里盛满的想法，像是瑶光滩上的砂砾。
那一年的冬，我陪你栽下了一棵梅花树。
你的手指上沾染着新泥，要先自己闻过以后，再往我的脸上抹。
可惜公不作美，树上掉下来一块冰渣子，落入你的脖子里。
你急地上蹿下跳，后面觉得委屈，又哭了很久。
胡听了此事，作势要把那棵欺负你的梅花树砍掉。
你便哭得更大声了，让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哭着哭着，突然破涕而笑，指着胡道，爷爷真傻。
那个时候的你，肯定很是期待这份送给爷爷的礼物吧。
六岁的时候，学堂已经不再能束缚住你。
你换下了每穿着的漂亮衣裳，穿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不合身弟子制服，开始在大街巷里乱跑。
你那鬼灵精的模样，应该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看得住你。
这样也好，我也放心，不再操心你脸上的灰泥是不是来自于和别人打架，而是开始操心你是不是在哪里不心摔了一跤。
璃月港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你的足迹。
港口货船的船舱，玉京台前的老树，茶肆里书先生的桌底，万民堂的后厨，明星斋的货架...
你总是带给许多人不同的“惊喜”。
那两只被你叫做大花二花的猫咪，也是这般想的。
偶尔哪里闹腾一番的时候，总能在混乱中看到你的笑靥。
时候那一架让你一战成名，你不满足，又统领了璃月港所有的狗。
你一声令下，狗狗们便环绕着你，紧盯着你手里的骨头。
好不威风。
那年的冬，你裁去冷冽的冬风，在树上取下梅花一朵，手冻得通红，和晚冬的梅花放在一起，都能斗艳一番。
但是你那兴奋的脸好像更为红些，一直到你从房间里出来。
你对着我哭诉，觉得不满意，捂着满是冻疮的手，再等两年。
其实比起你古灵精怪的一面，偶尔哭泣的胡桃，也让我觉得很可爱。
只是时隔一年，在胡醉倒的那一，你又哭了一次。
那些书本上纪录的事实，原本是你灵感迸现便能脱口而出的打油诗，没想到成为了嚯嚯砍向你与胡之间的生死大刀。
你抽噎着对我，不想爷爷死。
其实你知道的，爷爷会死。
你也知道的，大爷爷也会死。
你要和胡一起学习丧葬之术，想让他开心，其实开心的不止他一个人才对。
还有我。
我再次为你感到骄傲，桃。
你勇敢面对将来的模样，你眼中的向善之心，都让你在那一个晚上，熠熠发光。
想问问九岁的你，会很辛苦吗。
我看到过你手上被针眼刺穿的一个个血点，白油的味道会伴你入睡，第二闻起来都让人觉得刺鼻。
拘礼上香的姿势，你一练便是一个上午，勾起腰的时候，和胡一个身高。
汗水打乱你的头发，一绺一绺的发丝紧贴你的脸颊，汗珠便顺流而下，滴落在蒲团上。
当你摇完银铃，举过长幡后，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还会讶异一声。
呀，怎么屁股也湿了。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于是你笑了起来。
我再次为你感到骄傲，桃。
十岁那一年的你，兴冲冲地对我大喊，桃是大姑娘啦。
相反，我和胡束手无策。
你的二婶告诉你，桃长大了，以后是大姑娘了。
于是你便兴高采烈地跑来，边走边喊。
胡问我，是不是要想办法给你定下一桩亲事来，被我毫不客气地敲了个板栗。
桃，好像我们两个男人，无法参与你人生中重要的一个部分。
但我们为你感到高兴，在我们的心里，一直期待着你成为大姑娘的那一。
从那起，你就把大姑娘挂在嘴边，特别是在我们两个老家伙面前。
好像过多次，你马上就能摇身一变。
该不，你给胡擦眼泪的时候，自己脸上的泪珠比他还要大颗。
要是这样的话，你也要不乐意地捂我的嘴了。
十一岁的你，愈发懂事了些。
你是堂中最懂规矩的先生，仪倌弟子们都得对你刮目相看，原来女孩子主持仪式的时候，也能那样有板有眼。
但是比起你的课业，你更担心的是胡的身体。
你不再早出晚归，而是陪在他的身边。
哪怕偷偷跑出去，也只是盘问城里的老药师，能不能找来某些偏方。
古灵精怪的你，年少时候的头一份愁思，来自于你的爷爷。
每次路过吃虎岩，万民堂，虎子家的时候，你总是驻足良久，眼里带着羡慕，看着他们嬉闹。
你抱着那一捆药材，一站就是许久。
然后在进入胡的房间之前，重新挂上一副笑脸。
万民堂的新菜。
虎子家的狗。
不断长高的杉木。
月光下的那条老街。
你幻想了一遍又一遍，胡也回应了你一遍又一遍。
那一的冬，是你最难熬的冬。
你在院子里走过一圈又一圈，手攥着一片空气。
我想，是在幻想牵住爷爷的手吧。
一直到十三岁的你，完全褪去了稚气。
下大雨的那，我看着你去了后山，走了很远，没能采来胡最喜欢的野茶花。
后来你亲自摘了不少，放入棺材，甚至钗进胡的头发里。
插花的时候，脸上凝重又肃穆，很有当年胡的模样。
但是我想，你钗花的时候，应该笑着才对。
桃，再过不久，便是你的十四岁生日。
今年夏日，庭院里应该会冷清些，若是喜欢，多采几株琉璃百合，种在花圃里。
原谅我突如其来的不辞而别。
原谅我自私自利的不辞而别。
原谅我冷漠无情的不辞而别。
大爷爷暂时...只能陪你走到这里。
桃，我想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对于我来，你才是我这次行程里最好的礼物。
你教会了我太多太多的事情。
无关其它，我这笼统粗糙的一生里，你是我生命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
何其有幸，陪伴你如此之久。
生老病死，儿女情长，都将是人于尘世间注定发生的事情。
它是我长久以来追求的美好，但遇见你之后，这些由上倾注的美好，都归拢于你。
若是有来生，我想我会做得更好些。
到时候我要大声地告诉别人，嘿，能当好胡桃的大爷爷，真的是一件超酷的事情。
当然，若是不当你的大爷爷，也可以。
只是看着你安好，我便心安矣。
不要悲伤，不要哭泣。
因为我们注定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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