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美人迟暮
武则咳嗽不停，一口气喘不过来，目睹此景，人人心中凄恻，心情复杂，却无人上前。
楚云脸色凝重，大步上前，忽然一个身影一闪上前，抢在前面，一手扶起武则，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给她顺气。
正是丁慧。
武则终于顺出一口气，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喷了丁慧一身。
丁慧毫不在意，还是紧紧抱着武则，眼睛一红，泪水涌出，低声道：“陛下，您……”不下去。
武则抬起头，楚云这才看清她样貌，只见她形容枯槁，满脸皱纹，嘴角兀自挂着血丝，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就是传中的一代女皇武则！
她是这个样子！
她不是曾经的下第一美人么？
如今又是这般处境！
她不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皆出一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下所有男人都踩在脚下的女皇帝么？
楚云心头凄恻，一时呆住。
武则对眼前众人视若无睹，抬头望着丁慧，喘息着道：“凤凰儿，是你么？”
丁慧紧紧抱住她，泪流满面，颤声道：“陛下，是我，您的凤凰儿……”
武则淡淡道：“你降了？”
丁慧娇躯一颤，流泪道：“陛下，凤凰对不起您……”
武则淡淡道：“你不用内疚，你能这样对我，我已心满意足，我不怪你，你是女人，你能这样，已经不错了，反倒是那些臭男人，一个个人高马大，平日里耀武扬威，满嘴甜言蜜语，一旦到了生死关头，竟然毫无气节，不配当男人，甚至不配当人……”着话，眼睛扫向那两个伪娘鲜肉。
那两人缩在墙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身子，兀自不停发抖，头都不敢抬。
武则眼中露出讥讽之色，又透着深深痛苦，喘息着叹道：“冠盖满京华，忠心有几人？”着话，又不停咳嗽。
丁慧赶紧给她捶背，哽咽道：“陛下……”
武则顺过气，摇摇头，眼睛缓缓望向眼前众人，一双老眼昏花，全无丝毫神采，可是大殿中除了楚云，那么多大臣将军士兵，一个个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生死搏杀，血流成河，被眼前这个穷途末路、行将就木的老妇人这一望，竟然都是不自禁心生寒意，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和她对视。
楚云却毫无感触，心中只是觉得可怜，紧紧盯着他。
武则嘴角露出笑意，一瞬间眼睛露出灼灼神采，仿佛又回到了她君临下、主宰万物苍生的那时刻，神态间充满威严，眼光落在楚云身上，淡淡道：“三郎，临淄王，朕的孙儿，是你么？”
楚云愣了一下，淡淡道：“是，正是您的孙儿，楚王，三郎李隆基。”
武则淡淡道：“朕曾经封你为楚王，后来又收回了这个封号，封你为临淄王，你为何还敢自称楚王？”
楚云淡淡道：“回禀陛下，楚王是亲王，临淄王是郡王，差着一截呢，孙儿当然要大的，还有，楚王称号大气，楚地十三州，尽归楚王统辖，位高权重，而临淄王局促山东临淄一州之地，有什么意思？因此孙儿还是喜欢楚王称号，您给了我，又收了回去，孙儿不舍，仍自留用，还望陛下莫怪。”
武则微笑道：“不怪，你是朕的亲孙儿，既然你喜欢楚王这个称号，朕今夜就再次还给你，名正言顺，不算你谋逆不忠。”
楚云神色不变，双手合拢，弯腰躬身，一揖到地，沉声道：“谢陛下！”
武则淡淡道：“三郎孙儿，你为何不跪倒谢恩？”
楚云神色不变，挺直腰杆，长身而立，望着武则，沉声道：“启禀陛下，过了今夜，您就不再是皇帝了，孙儿无需再跪您，这也是孙儿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对待您，还有，楚王的封号，我留下了，从今夜起，终我大唐一世，楚王这个封号，也不会再给别人，孙儿要留个纪念，长记祖母陛下恩德。”
武则脸色一变，紧紧盯着楚云，冷冷道：“你要登基为帝，越过你伯父李显，甚至越过你父亲李旦？”
楚云面不改色，淡淡道：“他们都当过皇帝了，还不止一次，您立了他们为帝，又废了他们，这样的戏码搞了不止一次，他们老了，也都累了，烦了，再了，皇位给了他们，他们却守不住，德不配位，不但对不起我李家列祖列宗，更对不起地，对不起下黎民百姓，因此，孙儿有意替他们代劳，当这个皇帝，也算是一片孝心！”
武则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李隆基，好个孽孙逆贼！这等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话你都得出来！”
楚云淡淡道：“皇位尊崇，肩负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责任重大，唯有德者居之，我觉得，我配！”
武则盯着他撬了半晌，忽然哈哈狂笑道：“好，好，好，有魄力，果然是不愧是高祖太宗的嫡系子孙，确实有王者之气，配当这个皇帝！”
楚云神情自若，淡淡道：“谢祖母夸奖，孙儿愧不敢当！”
武则冷笑一声，眼睛盯着张柬之，冷冷道：“张柬之，这是你们一班李唐旧臣的主意，是不是？”
张柬之迟疑不答。
武则厉声喝道：“张柬之，朕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张柬之在眼前这个女人多年积威之下，不由得脸色一变，身子一震，颤声道：“是，回禀陛下，大家都觉得，您该退位了，将下还给李家，朝中众臣都是这个心思，下黎民也都是这个心愿，可谓人同此心，心同此愿……”
武则厉声喝道：“住口，放屁！朕当这个皇帝，自问勤勉忠奋，兢兢业业，高祖皇帝、太宗皇帝，朕不敢比，可是与朕的丈夫，先皇高宗皇帝，还有朕的那些个不中用的儿子们相比，又是如何？你是一代儒臣，素有贤名，你平心而论，敢不敢一句公道话，朕当这个皇帝，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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